钟府宅邸
“少爷,老爷去世后,小姐一直窝在房里不肯出来,不吃也不喝。生意上的事也耽搁了,不少商家上门来询问小姐是否还能继续担任总监管。这可怎么办才好…”钟府总管向喜焦急地说道。
钟离皱了下眉,“嗯,我去看看。”随后对身后三人说道:“是一起还是在鄙府转转?”
三人相继点头,钟离愣了一下,不说话?想来他们也没多大心思转转,那就一起好了。
钟府可真是业大家也宏伟,一行人感叹着。只是去闺阁看看刚逝父的脆弱千金,却要绕这么久。终于到了遍布常青藤的月形拱门,一片碧水模样的青草铺盖在闺阁前,上点缀朵朵虞美人…亭子旁的木椅不时摇晃,饲养的红鹦不间断的起飞落上周边繁茂的枝芽。
钟离先是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回应,便轻推开门。
一个满怀扑向了他,只见钟离拥着她,温和地问道:“饿不饿?”
怀中人儿微微摩擦着他的衣服。
“紫玉,给小姐准备饭菜。”钟离向站在一旁的侍女说道。
“月菡…我知道爹去世你很难过,哥和你一样,可…”
钟月菡疯了一样打断他的话,在怀里拼命摇头,嘴中念念有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
钟离安抚着她,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她的反应,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肯定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他回头向三人会了眼色。只见绒雪姬走出来,牵起她冰凉的手传递着自己的温热,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视,告诉她这里很安全,要她冷静下来。果然,女孩子之间的情感交流,哪怕就是一个眼神,他们三个大男人都是很难领悟到的。
下一刻,柳一灯和墨临足足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柔弱千金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解决了两碗白米,一块白花花很实在的大馒头,外加一盘烧鸡一份竹笋……
钟离则是很贴心的倒给她茶水,不时顺顺她的后背,免得吃的太急噎到自己。
绒雪姬在一旁很有眼色的看她喜欢吃什么便把盘子移到她足够方便吃到的位置,然后双手拄着下巴,眉眼弯弯看着她。
钟离不时看向绒雪姬,不再表露出抵制的情绪,或许真的觉得自己做人太木讷…
“嗝~”一个饱嗝不由自主的响彻在饭桌中,钟月菡注意到有三个生人正惊讶的看着自己,脸蛋微微泛了红晕。
“月菡,没有什么需要对哥交代的吗?”钟离抚着她的肩,注视着她。
钟月菡沉默了,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露出可怖的神色:“哥,我怕。”
“月菡…”钟离轻轻唤了一声她,不忍心自己的妹妹受到精神甚至精神以外的恐吓,继续为她鼓励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发生了什么?你告诉哥,哥才能选择怎么保护你怎么保护这个家,知不知道?”
钟月菡满眼泪光,抬头无助地看着钟离:“哥,我生活二十多年的地方居然这么可怕。”
钟离起身把钟月菡拥在了怀中,不需要太多言语,只是一个温暖到足够踏实的拥抱就够了。
“月菡,凡事有哥在,你不该惧怕。你说哥永远是你的山,现在靠山还没倒,你这颗小草怎敢被风吹垮。”
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柔软;原来他也是这样待我的。
如今,只是物是人非,只是人形俱灭。
柳一灯不经意间撇到了绒雪姬闪烁着的眼眸,墨临则在一旁咧嘴无声的微笑…柳一灯无奈,心想这位师弟又知道什么了?
“紫玉,今夜像是暴雨,你就留在我这里吧。”钟月菡手拿账本,眼看珠心…
“紫玉,怎么不理我?你看什么呢?”见紫玉不讲话,便抬眼看着僵硬的紫玉立在门口,她反复询问着,这才把紫玉拉了回来。
紫玉一个机灵,哆哆嗦嗦地贴在钟月菡身边:“小姐…为什么只有我们、我们头顶打雷?”
钟月菡噗嗤一笑:“紫玉,你又跟我说笑,哪有这种荒唐之事?去收拾收拾吧。”
见钟月菡不信,她倒急了,拉起钟月菡往门外走去:“真的!小姐,不信你看!”
柳暗花遮,月上中天。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而此刻,月圆正亮。钟月菡惊得退了一步,紫玉扶住她。
一道闪电“唰!”的打在地面,地面完好无损,却照亮了对面的黑影。钟月菡捂住嘴,不敢出声;那人畏畏缩缩,脚步轻飘,无影!她想世上真的有鬼吗?定睛一看,那人身穿青丝白缎褂,腰背弯曲。
青丝?白缎?上有宫廷御赐缝制的龙尾,那可是皇上特准!只有自家爹爹才可佩制龙尾!那人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偷了御赐衣物混进钟府到底为了什么?
钟月菡懵了,诡异的天气,诡异的人,诡异的景…她连忙关上房门,对紫玉说:“你先睡,我还有点事,别管我了。”
紫玉放心不下小姐在如此恶劣天气单独出门:“不行啊小姐,要是您出了事,我可怎么像老爷少爷交代阿?”
钟月菡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拖延下去就该失去跟踪目标了。
“别管了!我叫你不准出来就是不准出来!”钟月菡一声令下,紫玉吓得不敢说话,只好眼睁睁看着小姐披上黑色斗篷出了门。
钟月菡看不到那人影子,只得看着那件耀眼的褂子追寻此人去向。
若不是那人带路,她还不知道原来钟府还有密道!她学着那人扳动书阁旁的毛笔,随后一条地道出现在眼前,黝黑不见底。她一鼓作气迈进了地道,幸好只是一条道走到黑,不然人不生地不熟的迷了路没人找得到她可就麻烦了。
点点微光闪动在前方,照亮了墙壁和地面。她是摸着墙壁一路走来,现在手掌黏黏糊糊的,在一看微亮的墙壁瞬间冷汗浃背,但是不敢出声。无数的头盖骨镶嵌在墙壁中,眼孔内不时流出浓厚的猩血,脚下更是血流成河…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北茗城那些得病死掉的人还有不久前的母亲…她摇了摇头不敢想了。
她看到烛火映在宽大的骷髅石壁上,暖黄色的光也映着她充满惊恐的精致脸蛋上。
那人身子缓缓转过来,钟月菡不由得震了,那是……那是爹爹?
钟老爷的双眼只剩下眼白,满嘴的人体内脏,殚精竭虑。他瘦弱的像是要倒下了,却依旧在啃食不知从哪里来的血肉,钟月菡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
看到他正拿着折刀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的腹部,空闲的手疯狂的在里面搅拌,抓起一大把塞进嘴里,邪魅的笑着,忽忽如狂;钟月菡捂住嘴避免呕吐,眼泪却不住的往下流。
突地,身后一缕阴风贴上她单薄的后背,轻轻的呼吸吐在她的耳根后;她不敢回头,只得像是钉在石壁上的人偶动弹不得;手指死死扣在骷髅间的缝隙中,血流顺着手臂冰凉的滑下,令人麻木的呼吸依旧在耳根后游动…
她后悔跟来,都说好奇心杀死猫,这回不死怕是也要被吓得半死。可…爹爹怎么会这样?她宁愿相信那只是有人作祟,装鬼来吓她,可又有什么理由来吓她呢?她那么乖,那么懂事,哥哥拼死拼活的要修仙求道,她就早早背上了家族沉重的使命;现在钟府在她眼里就是地狱,原来她一直生活地狱般的牢笼里,她不敢想象,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过活的?
“啪!”由于惊吓过度用力过猛,骷髅头被她硬生生的掰了下来。清脆声回荡在幽深的地道里,耳根后的呼吸没有了,转而是鬼化的爹爹看到了她,终于憋不出了,她慌乱的惊呼起来。
转身就要逃,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张惨白如墙皮干裂随时就要掉落的脸,獠牙映在她的眼里,同是没有眼白的双眼盯着她,猛的朝她扑了过来,瞬时钟月菡又一次被打回了刚来时的地道,精神力量再也无法支撑住她了,最后合眼间隙她看到了正往下滴血的两大字——邪棺。
第二天她被侍卫在花丛里抱了出来,醒来后,听到了家父的死讯。随之而来的就是连晚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