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崩云，云朝歌被左夜狠狠掼在地上，生生砸出一个人形，周围裂痕遍布，光是让旁人看了都感触目惊心。而云朝歌此刻也是狼狈不已，身上多处伤痕，血迹斑斑，体内被黑魔炎焚烧五内，封堵经络气血，修为大损。
裴玄霸震惊当场，实在是不敢相信，左夜居然以一招之力就败了云朝歌，而云朝歌就败得这么干净利落。
没有纷繁复杂的秘术斗法，也没有热血沸腾的近战肉搏，单就你来我往的几招来回，云朝歌就这么败了。纵使他目睹了全局，也仍是云里雾里，不敢相信。
“别看了，还有你呢”愣神之际，耳畔响起左夜戏谑声音。剑鸦乌啼，冷风突起，左夜鬼魅身影不知何时近身，单掌上扬，气势吞天。
裴玄霸一手已伤，心知不能和这怪物比拼肉身力量，顿时脚下生风，玄上身法欲暂避锋芒。不料左夜身法亦是不俗，破重天揽风云，飘渺之中有夹无匹惊势。
“好诡异的身法。”裴玄霸眼中精芒闪烁，他的「玄武步」以奇巧玄妙称道，不料左夜的身法缥缈无痕之中还略有三分惊涛之威，这种矛盾的结合他并非第一次见到，可今日种种怪异都出现在这名少年身上，让他和云朝歌都不免道心失衡。
左夜缠身不放，一向桀骜不逊的裴玄霸恼怒大恨，当下也不再逃，拳脚反轰，运转奇功玄法打算拼死一斗。两人追逐紧迫，裴玄霸的疾身转攻，左夜纵然心有提防，及时抵挡下也被巨力震荡气血，退后半分。
见到这一幕，裴玄霸感觉还好点。他终究还是弱于自己的修为，即使有过人之处，也并非全能全贤。这样一来倒是给了他求胜的信心，当知只有一往无前才能反转胜败，裴玄霸出手再无顾忌，极招催运之下，提元纳印向后攻去，不求护己，但求伤敌。
左夜战色勃然，形意太极劲撼天掣地，刚柔并济。裴玄霸化指为剑，玄锋剑劲挥合四方，剑斩八荒。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左夜压抑的气息在不知觉中渐渐攀升，如寒冰般沉寂的魔之血气在无边幽冥睁开血红瞳眸。
拳来剑去拆解数十招后，左夜脚挪凌虚，单手扶风，趁着裴玄霸探手激发剑气空隙，抓住他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无视寒锐剑气割破手掌，气沉丹田，哦破开剑气，生生将其举到高处。
时间似静止于刹那，就见左夜嘴角上扬，笑甚邪异。这一刻魔眼染上血红厉色，玄紫的魔气缭绕周身不散。左夜露出森白獠牙作势下沉，裴玄霸神色惊惧，这是要断他的手臂。
「青龙月」
青龙弦月，攻伐如电。杀机近在眼前，一声清冷喝声在不远响起。电光火石间，左夜猝不及防，只能将裴玄霸甩开，偏头侧转，尽管他反应极快，躲闪及时，闪掉大半光斩之力，可他肩头仍是顿感一片冰凉，刺痛无情噬咬，浓郁血腥之气弥散开来。
歪头看了血肉淋漓的肩头，刚才那一击比寻常五宫后境玄修的攻伐都要凶猛非常，纵然左夜肉身强横也是受了不小损伤。桀骜魔气终是爆发，蒸腾气焰彰显魔之森威，左夜猩红血目盯着始作俑者，不知何时苏醒的云朝歌。见后者气喘吁吁拄着战戟，半跪在地，不退的战意支撑着他同样盯着左夜。
神色震动惊诧，但更多的却是忌惮。
“妖魔？！”
感受到阴森精纯的魔息，云朝歌终于明白这个比自己小，修为比自己弱的少年为什么会这般强悍变态，原来他是魔族。不知为何，知道左夜的‘身份’后，他竟然有几分欣慰释然。
裴玄霸巨力撞到石壁上，一口朱红再添了几分伤势。可是他没工夫考虑疗伤。左夜的异变，他何曾没有见到。
妖魔只是一个统称，它代表着诸天万界中两个强大的种族--妖族、魔族。在混沌大诸天时代，诸天十族中就它们一席之地。两族的强大自不必说，种种天赋神通更是神乎其技，震古绝伦，举世无双。
“自人族兴盛，妖魔隐没诸天万界之中，毁灭是他们的信仰，嗜血是他们的本性，他们邪恶霸道，杀戮无算，是诸天万界的祸首，是混沌天地的原罪……”
--出自诸天年纪
对这段记载暂不作评论，却足以看见人族强者对妖魔的忌惮，无数次的诸天血战都是因妖魔而挑起的，他们的强势已经深深烙印在了诸天万界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
妖魔之修算不得真正的妖魔，还算得上人族同类，而散发一身精纯魔之血气的左夜已经完全能称之为异族了。
古语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遇之，杀无赦。
别看左夜此刻凄惨不堪，玄紫色的魔气蜂拥渗透肩头，跳动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恢复再生。
“超速再生？！”
魔族的逆天天赋之一，世上也只有少数炼体功法在修至高深境界才有这等效果，但和天生的魔族相比还是略显不足。
裴玄霸眼中闪烁杀意，可连续两次重伤，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别说击杀，就连自保都成问题。
魔气罩身的左夜有些僵硬转过头盯着云朝歌，纳魔气入掌，化为一柄细长魔剑。云朝歌两人能感受到这柄剑中蕴藏的纯粹，有心反抗，却深感被左夜的气息锁定，提不起道法元功，真气运转滞涩，时聚时散，实在是刀俎鱼肉。
「离经剑诀·逆世」
魔气凝华的剑锋在虚空中化出一道绚烂的弧线，快若疾风，可在云朝歌、裴玄霸眼中就是一眼千年。
受着心灵的煎熬，冰冷的死亡气息侵染道心。
轰！
剑气掀起风尘，如斩落的钢刀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左夜身未动，却以剑意将方圆画出。劲风崩散，两位中混沌的天骄神色木然，面前就是一道浅浅剑痕，死神仿若与其擦身而过，在一瞬之前他们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木然的神色里是不甘、悲愤、麻木、惶恐，不一而足。
左夜将他俩表情尽收眼底，嘴角现出一丝不屑之色。“真以为我会杀你们？纵然这里法则不同，你们世家不会没给你们留护命之宝吧。”
修真界的世家大族虽然有心让弟子面临生死历练，也都会给他们配上生死关头才会被动触发的护命宝物。两人身上自然是有，而且他们也并非是怕死，只是当一个人真的见到死亡的时候，明知不会死，偏偏超脱不了恐惧的沉沦。
若大难不死，此回经历定会让他们在修行路上来一次蜕变。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若能堪破不论心境还是修为都会有非凡的进境。
左夜没打算杀他们，亦如对方此前没有对他起杀心一样。此次，他能够以一敌二，并非他实力有多高深，术法多般玄妙。实则是自己凭己之长克两人之短。他以出其不意废了裴玄霸一手，两人虽瞧出他近战强悍，选择了术法远程打击，可他们心底还是轻视了左夜的实力，以为压制住他之后，云朝歌居然选择近战结果左夜，而从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两人的败局。
“希望下次再见，可以和你们真正一场酣战。”不是什么廉价的怜悯，或是怯懦的犹疑，他没动杀心自然不会妄杀，即使他化身为魔，他也只会依照本心，而不是杀心。
不杀，即是他的慈悲。
不再多说，左夜一脚踏地，扶摇直上，钻入冥冥阴暗之中。
剑气划出的方圆之地，随着这一脚踏下，渐渐崩碎，陷入百丈深坑中。两人终是在这巨震之中缓过神来，没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反而是从心底生出一股屈辱之感。
裴玄霸沉默许久后，以一种空无的声音开口：“我们是败给了他，还是败给了自己。”
“败给了他，也败给了自己。我们，输了。”云朝歌再是坚持不住，一口淤血夺口而出，瘫软倒地。
裴玄霸隔着好远望了他一眼，索性也仰头躺倒，怔怔低语：“从小到大我还没输过这么惨。”
这次斗法着实憋屈，分明没有全力施为，但被左夜压制死死的。并非他们可以留手，而是左夜根本没有该他们时间。
“你说他真是魔族？！”裴玄霸突然问起，云朝歌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晌：“他的来历着实诡异，我会禀报家族。”
云朝歌没有明说，可裴玄霸还是听出关于左夜，他已经不打算插手了。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左夜将会是他们挥之不去的魔魇，唯有等到他们亲手斩掉这份心魔，才有可能登上巅峰。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自幼争斗不休的宿敌，从此刻时此刻有了一份共识，一个至死方休的敌手。
凭着识海的乎微灵光指引，撕开顶端无尽的黑暗，身临一片新天当中。
方寸之地一片虚无，就见目之所及处，一柄暗红大剑斜插大地，旁边还竖着一块残缺石碑。
石碑上的文字类似古篆，透着古朴之风，彰显绝代之骨。笔锋潇洒飘逸，细看又蕴有三分无上剑势，犹如一位白袍老祖凌然诸天剑道之上，孤傲高绝，负手瞰风云。
仅看了一眼，左夜竟有些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