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春风清爽,百花烂漫,枯寂了整个冬天的树木抽出新芽长出嫩叶,处处生机勃勃,一片春意盎然。太阳已高高升起,明亮却不炙人的阳光遍撒大地,透过翠绿的枝叶落在骑在树桠间的一个少年郎身上。
少年十五六岁模样,面容清秀,眉宇间尚有稚气,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有几道污痕,与镇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除了衣服。他的衣服很干净,虽然破,但是干净。
他叫楚飞,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娘,十二岁没了爹,成了个没人管没人问的野孩子,这些年靠着坑蒙拐骗偷度日,偶尔跟小伙伴们一起去镇上馆子里去打打工,却时常讨不到工钱。
顺着楚飞的视线望去,可见大树后的张员外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一身鹅黄衣裙,举止优雅,容貌绝美的小姑娘正在荡秋千,她的下巴高高仰起,雪白的颈部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只飞翔的白天鹅。守在一旁的秀气丫鬟,用力将秋千越荡越高,楚飞的心也随着秋千荡漾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从园中传出,洒满整个春季。
“小飞哥,你果然又在这偷看张家小姐。”树底下,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说道。他叫王富贵,跟楚飞一样,都是名字跟人生境遇不符的人,楚飞没有一飞冲天,王富贵当然也没有大富大贵。
楚飞麻利的从树上下来,照着王富贵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什么叫偷看,我这是欣赏知道不?欣赏!人人皆有爱美之心的那种欣赏!”
楚飞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只是欣赏,虽然张小姐长着一张是男人都想占有的脸,但他对她只是纯粹的欣赏,或者还有一丝丝羡慕。这种感情,从三年前的冬天张小姐用亲手把一块碎银子交到他手上时就已经确定了。她用她纤细雪白不染尘埃的手,把银子放在他乌黑溃烂,脏污不堪的手心上,眼睛注视着他,没有厌恶,没有嫌弃,只有深深的悲悯。
王富贵把溜出来耀武扬威的两条青龙吸回鼻腔,袖襟随意一擦鼻翼,道:“是欣赏好了吧,快走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镇上酒楼门前,见楚飞走来,十来个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起来,大意就是酒楼老板很是霸道,不仅不给工钱,还让几个小二拿着大棒打他们,实在是不能忍。
“淡定!要淡定!不就是几十文钱,就是要不回来又能怎么样!”众人顿时安静了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楚飞一定是有了办法。他们都很相信楚飞,因为楚飞这个人,虽然跟他们一样穷,但却穷的别具一格,他们穷的能为三两文钱争的头破血流,楚飞却可以对之蛮不在乎,而且楚飞比他们聪明。
“待会儿,不管酒楼老板怎么打咱们骂咱们都别还手。”楚飞嘱咐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一条横幅,上书“李老板欠债不还,飘香酒楼停业整顿”几个字。
十几人站成一排拖住横幅,但凡有客人来就餐就被他们好言劝走。本来门庭若市的酒楼不一会儿就已门可罗雀。不远处,看热闹的观众围成一排,对楚飞一行人指指点点。
李老板本想乱棍将他们轰走,见竟然围上了那么多观众,急忙拿了一包钱仍给楚飞。“误会,一场误会,都散了吧。”李老板陪着笑对围观的群众解释道,看起来说不出的老实敦厚。
楚飞冲着李老板狠狠吐了口吐沫,小伙伴们也都夹杂着仇视或羡慕吐了一口,而后簇拥着楚飞离开了,敬仰之情溢于言表。楚飞从中得到一点可怜的骄傲感。
“我这种人,也配有骄傲吗?”楚飞自嘲一笑,而后把一口袋钱分给大家。
“小飞哥,你待会儿要干嘛去?”王富贵把三十文钱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问道。
楚飞把十文钱揣进怀里放好,剩下的二十文钱随意放进兜里,眼睛里似有精光闪过,道:“去赌。”
“又去赌啊,”王富贵愁眉苦脸的劝道“本来钱就不多,就留着买点肉吃不好吗,干嘛非得去赌呢?”
楚飞拍拍王富贵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你先回去吧!”而后,大步流星朝赌坊走去,一阵风吹过,扬起他的衣衫,竟有了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感。
王富贵看着他的身影,摇摇头,转身走去,心想小飞哥若是不赌钱或许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有可能娶上媳妇儿的一个吧,虽然肯定不会有多好,但再不好的媳妇儿那也是媳妇儿啊。
在王富贵走了许久后,楚飞转身,对着他的影子叹了口气。王富贵想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打工攒钱,然后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过着清贫却幸福的日子。只是,有些话是他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对王富贵说的。例如,虽然他永远不能一飞冲天,但他真的渴望一飞冲天。例如,他也想像张员外一样锦衣玉食富贵骄奢,然后娶一个张小姐那样的姑娘做老婆。例如,过十文钱吃糠喝水的生活,与过三十文钱有清粥喝的生活,对他来说是没什么两样的。所以他宁愿拿出这二十文钱来赌一把,赌赢了,或许就能吃肉!例如,他不是不在乎钱,只是不在乎那可怜的几文,几十文钱。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了嘞!”
楚飞将二十文钱全部押大,然后平静的等待结果。
“大!”庄家把一百文钱推到楚飞面前,他面不改色,看都不看,又将一百文钱全部押了大。
“大!”楚飞又赢了,手上已经有了五百文,他又全押了下去。
“还是大!”楚飞面前有了两个诱人的小银锭。
赌坊另一边一个妩媚艳丽,眼波流转宛若妖精一般撩人心弦的女子看到楚飞,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些许震惊又有些许疑惑。再看他赌钱,又转为兴致勃勃。她挽着发髻,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曲线玲珑,一颦一笑都让赌场里的这些色狼口水直流,不过她却连看他们一眼都懒的看。此刻,她却直勾勾的盯着楚飞,那眼神,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她是在看情郎。
“咦,这小孩儿好生奇怪,但却有些意思,前几把都是孤注一掷,这次这么多钱,他会怎么押?”
楚飞不知道他的这场赌已经不知不觉的牵动了一个美女的心思,此刻他仍是古井无波,一把将面前银两算押了大。
“还是孤注一掷,那下一把呢?”美女眼睛里充满了兴趣,而后看到摇色子的那人手里有些小动作。美女嘴角微微勾动,而后红唇轻呡,吐出一口气。
“又是大,哈哈,我赢了!”赌场上,楚飞旁边的一个人兴奋的叫了起来,庄家的脸色却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又几把以后,楚飞面前已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而对面,庄家已是满头大汗,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千术怎么会失灵了呢?
“抱歉,您等等。”庄家匆忙离去,片刻后,一个衣著华贵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抱拳道:“小兄弟您久等了,抱歉。刚才那人有些不适,接下来由我跟你赌。你现在已经有了五百两,还全押大?”
楚飞有些犹豫,眼神里闪过挣扎之色,五百两,足够他买了一栋独院,而后置办点产业过上好日子了!
赌坊另一边,那个妖艳的美女眼中的好奇愈浓。
楚飞终于下定决心,钢牙一扣,将五百两狠狠推出,道:“我还全部押大。”
美女笑了笑,顿时无数人的魂都飞了。
中年男人面带笑容,轻轻打开色子,顿时傻眼了,四五六,大!
赌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声,仿佛赢钱的是他们自己,他们看着楚飞面前的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两千五百两,那可是两千五百两银子啊,就是镇上最富贵的飘香酒楼,也买下来了吧!
楚飞也有点懵了,虽然他一直渴望着赢,可当这真的变成现实后,他有点不敢相信,别说两千多两,他这辈子,二两银子也没见过啊!
一阵大风骤然在赌坊卷起,桌椅摇晃,灯烛尽灭,人几乎都已站不住。妖艳美女看了楚飞一眼,而后凭空消失。
楚飞被风吹的睁不开眼了,后来只觉得身体一轻,而后感觉风停再睁开眼睛时,却吓了一大跳。眼前青山绿水美人如画,哪还是那乱哄哄的赌场。做梦?楚飞捏捏自己脸,真特么疼!再看向那妖艳美女时,已是生出恐惧,哆哆嗦嗦的道:“你,你是人是鬼?”
美女展颜一笑,倾国倾城,道:“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妖。”
妖?楚飞心中恐惧更盛,想起那些说书人所说,妖最喜化为人型,还是那世间最美丽动人的女子,专门引诱那些好色之徒,而后生啖其肉!楚飞不寒而栗,寒毛倒竖,大叫道:“妖怪娘娘,我跟你无冤无仇,千万不要吃我啊,我的肉又臭又酸,一点都不好吃啊!”
美女花容再展,玉手捂面,轻笑道:“谁要吃你这小娃娃,人家是想跟你赌一把。”
楚飞面色一滞,楞道:“赌?跟我赌?”
“是呀,就是跟你赌一场,一场豪赌。”
“赌赢了,什么富贵滔天,你根本都不屑一顾,因为你将叱咤风云,这片天地说不定都是你的。”
“赌输了呢?”
“那当然是一命呜呼,连点渣估计都不一定能剩下呢!”
美女妖精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无尽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