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有温辅文叉手八次出口成诗,前朝有曹品邑跨步七次作诗一首。
今日有环顾四周小嘲一句便出口成章的苏陌。
打油诗是谁都会写的,现在出门去重阳街拉一个卖烙饼的,给他两盏茶时间他也能作一首歪歪扭扭的打油诗。可是苏陌这首诗怎么看都不是打油诗。
不止不是打油诗。还是一首气势雄浑的好诗。
似乎是被这首七言绝句给震慑住一般,不止那些跟走观阁杠上的学子们愣住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坐在主席上的陈汉青也是双目圆睁,似乎在细细品味诗中的意思。
场中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还用比么?”
苏陌有些嘲讽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在座的人耳中无疑是一声炸雷。对于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来说,更是炸雷——不光声势浩大,还直直劈了下来,试图将他们劈一个尸骨无存。
那执扇年轻人怎么也想不到苏陌居然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就脱口而出一首七言绝句。更重要的是这首七言真真是一首七绝。首句仄起入韵式,对韵对的是丝毫不差,平仄也是工整,关键是这遣词造句上才显出了大本事。用的都是很直白的词语,却组合成了如此大气雄浑浑然天成的句子。整首诗读完,已经被苏陌这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所震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作诗啊。就算还有那个心思,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写出比这首诗要好的诗作。
而苏陌这局满是嘲讽意味的话,无疑就是对他们这群人宣布了死刑。
很干脆的宣布了他们这次想要踩踩走观阁的风头的气焰被一个刚入门的小子几脚就踩灭了,踩灭了之后还得叉着腰乜斜着眼睛,用嘴角问你服不服。
服不服?这一群想捏软柿子结果捏到刺的家伙心里的苦涩真的是滔天。不过各自心里倒是都怨恨起来那个酒后胡言先挑起走观阁这个话头的家伙,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站错了队!这不被人恶狠狠打了脸了么。被在场的学子们看到岂不是记为笑柄?何况那些大人物呢!
能把过错推诿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一定会先去埋怨别人。
苏陌看着一群苦瓜脸的家伙,啐了一口唾沫。
“狗还能吠两声,你们这群废物屁都不敢放一个。说你们是断脊之犬都是侮辱了狗。”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苏陌懂是懂,但是泥菩萨尚且有三分火气。他苏陌平生最恨被人骑在脖颈上屙屎屙尿,这群人今天非要来触这个霉头,也不怪苏陌嘴下不留情。
“你说话留点口德!”那一群人里有个年轻的听了苏陌这侮辱性十足的话,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苏陌说道。
“怎么着啊,你过来打我啊!”苏陌斜楞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爆了一句粗口,慢慢坐了下去。
看着苏陌这趾高气昂的样子,那年轻人气的手都发抖了,嘴唇哆哆嗦嗦的只重复着一个“你”字。
苏陌连看都不去看那年轻人的样子,自顾自的又吃了一块肉。
其实他心下暗爽,骂你怎么了,要不是我还没学武,我就直接上去揍你们了。骂了就骂了,你有本事来打我啊!打你又打不着是不是,说你又说不过,气的浑身哆嗦,气死你!该!
大师姐一如既往的神态自若。二师姐对苏陌的小小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同是舞文弄墨之人,自然知道苏陌这首七绝里面的精妙之处。从来不见说过一句文化话、怎么看怎么是粗人的小师弟,今天一开口果然就是粗鄙之语,而二开口却是义正言辞的书面语,三开口便是这神来之笔的七言绝句。
徐景溪懂得没有这么多,只是知道小师弟刚刚出尽了风头,她也觉得自己的面子上有光,开心的拍了拍苏陌的肩膀,用一种鼓励的口气说:“嗯。小陌陌你干的不错。继续努力。”弄的苏陌是哭笑不得。
这时候陈汉青才出声道:“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对仗工整,气势非凡!真乃天人之作啊!而且苏公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作出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真是天赋异禀,才思泉涌啊!”
苏陌起身恭敬一揖,脸上挂着笑容谦虚道:“陈大人谬赞了。小子这一首破诗,也就在家时候胡乱吟几首罢了,怎能登大雅之堂呢。”
一听苏陌说在家胡乱吟几首,陈汉青就来了兴致:“苏公子也好吟诗?看苏公子这首……这首诗名字是……”
“哦……呃……题菊花!嗯,题菊花!”
“哦,看苏公子这首题菊花,就知道苏公子在诗文一途境界高深,不若今日再吟几首大作如何?”
这次换苏陌大眼瞪小眼了。他刚才就是谦虚一下,装一下低调,没成想这陈汉青还给自己驼到墙上去了!他去哪现找诗背给陈汉青听啊!这首名字还是刚起好的《题菊花》就是他生平所作的第一首诗,还是像以前一般,自己就如同一个写过很多诗的诗人一般,就把这首诗吟出来了。但是现在让他去再编一首,他还真是做不到啊,虽然格律什么的肯定能拿捏的好,但是没有灵感,说出来的诗也一定是干巴巴的。
于是苏陌急中生智道:“诶!陈大人此言差矣。自家所吟拙作,今日读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但是你现在让我再做一首,还真是挺麻烦。想必陈大人也知道这灵感的重要****。”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灵感!这太重要了!”
“小生现在没有灵感了,所以等日后作出什么好的诗作,定会送到大人府上请大人指点。”
陈汉青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刚才苏陌的那首诗真的是惊艳到了他。他陈汉青教学司任职几十年,所有同僚都知道他对于诗词的热爱已经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而他本身的诗文造诣也是颇深,故而说话言简意赅,不会拖泥带水。而他和那些文道大家们互为挚友,也足以说明他在诗文方面的一些成就。在乍听苏陌说出前两句的时候,只觉得对仗格式什么很工整,一些该点到的要素也是已经点到,却没有任何的亮点可言。只能说是平平。但是后面两句气氛直转,如同百丈高楼突然拔地而起,将整首诗的气势都拔高到了一种不可望的程度。这两句才是这首诗真正的点睛之笔。陈汉青被这两句诗里的气势所震撼,故而久久不曾开口。
看起来是把这件事应付过去了,苏陌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否则这装什么不成反被打一大耳光,还真是不好看。
……
齐武帝坐在御书房的书桌前面,面前整齐放着几个折子。
无非就是寒学宴之中的种种场景罢了。
像以往一样,折子里面写了这一席寒学宴学子们的讨论,以及讨论中观点比较独到或者深刻的几个学子的名字。
只不过在最后送来的这个最新的折子里,齐武帝倒是发现了与以往不同的有趣的事情。
“从幽州来的学子金和海酒后失言,大骂走观阁。一语既出,倒是有不少学子附和。起先走观阁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可是走观阁新收弟子苏陌与大弟子许佳怜窃窃私语片刻,便起身将那些口吐有辱走观阁话语的学子大骂一番。大战共三回合。第一回合是泉州中年儒士王闻仕起身,想依仗年龄强压苏陌一头,结果被苏陌反用年龄讥讽,污言秽语频出,将那王闻仕气的够呛。散学一派看骂架是骂不过了,青州李大宝起身想跟苏陌讲道理。此乃第二回合。没成想这苏陌更是一个道理篓子生生将两边都有理说成了对方理亏。而且在义正言辞的话语中却是含沙射影的将天下散学都骂了个遍。至此为止,走观阁一派两回合全胜,敌军已是折了两员大将。第三回合,散学方面破釜沉舟,与李大宝同是青州出身的赵全兴开题要与那走观阁苏陌比一比文采。说是依景吟诗,限时一炷香。可就在赵全兴呼童子取笔墨之时,又被苏陌嘲讽一番是光有做派没有实本事的绣花枕头。然后苏陌便吟一首《题菊花》。全诗如下: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经此一役,散学方面全军覆没、片甲不留。苏陌与走观阁大胜而归。”
这折子里的语句倒也是有趣,就如同那说书人说书一般,俚语书面语共存。可偏偏齐武帝看的是津津有味。
尤其是到了《题菊花》一诗的时候,更是情不自禁读了出来。
读罢仰天大笑。
“他年我若为青帝,可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齐武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