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来到了她的面前,蹲下来,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想缩回去,可被他那忧伤深情的眼眸震慑住了。“你想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带你去。”九皇子极其认真的说。
灵雪却闪躲了,她想去哪里呢?想着从前在街上叫卖美人粉的情景,和莫兰莫莲躲在墙角数银子的画面,生意好的时候,就特别开心,特别阔绰,一定是去酒楼庆贺庆贺,喝他个一醉方休!生意不好的时候,早早的就回家了,一人一个馒头,但那种朴素的生活,她从来没有觉得苦过:因为那时候一心想着赚钱,一心想着和自己有千里之隔的三皇子,因为抱着某种鼓励着自己的念想,因为三皇子的一切都还不知道,都还管不着,唯一抓得住的就是梦,自由自在的梦!而如今,自己就置身于那个梦里,和想象中不同的地方是太多了,所以伤心失望,所以难过惆怅。想着想着,灵雪珠泪纷纷,喃喃道:“我想去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到达,连我自己也已经迷失了方向。”
“不,我可以的,储文,你告诉我你想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会把你带到那里的。”九皇子情深似海,海里满是灵雪嬉笑怒骂的影子。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灵雪哭泣着说,其实来不及还有另一个含义,“一切都回不去了。”
九皇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更无从得知她想去的那个地方——就是三皇子身边。现在她都怀孕了,所以才这般绝望。
“什么来不及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九皇子态度愈加严肃,多疑的他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三皇子那里去。最委屈的莫过于三皇子了,他本以为救出庄妃娘娘多少可以化解九皇子对他的怨恨,可九皇子才不领情,他已经为了储文迷失了理智,不会对任何人的殷切恭维去感恩戴德。
灵雪正欲说什么,赤儿急匆匆端来了洗脸水,“九爷,水来了!”
“放在那里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九皇子站起身吩咐道。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和女子的说话声,雪雁端着一托盘好吃的进了屋子,幽兰也来了。
“是谁来了?”九皇子问,他想撩开帷帐,可又怕自己的样子太过恐怖。
赤儿却钻进帷帐里,禀报说:“雪雁给福晋送吃的来了,还有幽兰姐姐,她想来看看福晋。”幽兰已经进来了,“参见九皇子,九皇子吉祥!”
九皇子窘迫的转过身去:“免礼。”
灵雪一见幽兰来了,甚是欣喜,忙过来扶着她的手,“幽兰姐姐,这些日子你在忙什么,都不来看妹妹我了。”两人出了帷帐,姐妹般的亲昵。雪雁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了,回过头来说:“福晋,饭菜都准备好了。”
幽兰扶着灵雪在桌子前坐下,一脸的笑容,雪雁把灵雪怀孕的事都告诉她了,幽兰非常高兴,这个消息是庄妃娘娘盼了不知多久的。
趁这当儿,九皇子让赤儿把水端进了帷帐。
灵雪还没开始动筷,幽兰就开始数落雪雁了,说什么灵雪现在应该吃些最营养的东西,比如鸡汤,灵芝,人参,燕窝之类的,怎么能吃青菜和红薯粥呢!的确,一直以来,灵雪都特别注意自己的身材,所以几乎不怎么吃荤,还为吃素找了一堆理由。
“幽兰姐姐,我平时都吃这些的,没关系啦。”灵雪笑了笑,说道。
“这怎么能跟平时一样,怀孕的时候最应该注意的就是饮食方面,你可不能再这么不把她当回事了!”幽兰急切而认真,好像灵雪是一颗一碰就会碎的珠子。
“幽兰姐姐,你都……知道了!”灵雪尴尬,瞅了一眼低下头脸红的雪雁。
“怎么,储文妹妹,这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你还想隐瞒吗?”幽兰在她旁边坐下,怨声载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把传宗接代当回事,可庄妃娘娘为了你们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的,再怎么着,也应该T恤一下娘娘的心情嘛!”
灵雪心中苦涩,为什么一定要把庄妃娘娘的希望加注在自己身上,这不同于一般的负担,而是一种非难!她嘟着小嘴儿,满脸的不乐意,脸颊红扑扑的。“幽兰姐姐你别说了,我知道额娘的期盼,不过,也别怪我说出忤逆的话,要我生孩子,我办不到!”
“天哪,说这种话是要被治罪的!妹妹你疯了吗!”幽兰惶恐的压低声音。
帷帐内的九皇子听到了灵雪坚定的话语,刚擦拭干净的面孔顿时沉了下来,赤儿明白他脸色变化的原因。“九爷。”他闷闷的叫了声。
九皇子苦笑一下:“没事!”
灵雪抿了抿嘴,站起来走到一旁,极认真的说:“在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生下小皇子的时候,谁也不能强迫我,如果庄妃娘娘想要的是一个听话温柔的儿媳妇,那就再给九爷纳一个福晋好了,我没有意见。”
要是庄妃娘娘听到这种话,非气晕了不可,当初就是看储文温驯可人,才一心把她安排给九皇子的,谁能想到真正的储文已经不复存在,灵雪的魂魄占据了她的身体。幽兰对此费解,“妹妹,你说的这是哪门子气话?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何必较真儿呢?”她想到红樱说的话,因此认为应该是在和九皇子赌气的缘故,才说出这不伦不类的话来。
“我不是闹着玩的,幽兰姐姐,我……”灵雪向来都是无理取闹的时候也显得理直气壮,这会儿竟不知可说什么了;她脑子里凌乱如麻,千头万绪,一根神经牵着三皇子,另一根神经牵着九皇子,两者混杂在一起,越搅越无法澄清,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纠缠着她错综复杂的感情;因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幽兰走到她面前,灵雪愧疚的不看她。“好妹妹,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分,除此之外,任何东西都是不现实的。也许我们年龄不同,看法、想法都不一样,但姐姐比你年长一些,自然比你懂得人情世故。”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现在真的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接受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灵雪摸着腹部,可怜巴巴的说,“对了幽兰姐姐,这件事你先别让庄妃知道,好不好?”
幽兰别无他法,只有顺从的点点头。
旁边静静闻听的雪雁,心里想道:“原来处世为人不是可以简简单单、随心所欲的,连福晋都不可以!”
九皇子在帷帐内痛捶桌子,愤恨不已,赤儿心疼道:“九爷,福晋她和您赌气呢,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九皇子像一头愠怒的狮子,想自从认识了储文,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能耐就没作用了,而且受尽了委屈,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耶!竟然受一个女人的欺压,真让人颜面扫地。好比把一张精美的画像放在地上,任人践踏过以后,再拾起来揣在怀里,很卑微很悲戚的望着那些漫不经心的人。其实有时候,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伤害的是我的灵魂……
幽兰坚持让雪雁把这桌没营养的素菜倒掉,灵雪执意不肯:“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幽兰姐姐,你就不要管我了,换了我宁愿不吃。”说着,她倔强的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就夹小青菜。
幽兰无计可施,百般无奈:“你都瘦成这样了,现在又是双身子,按理说你得比平时多吃一倍才是,要不然会饿坏小皇子的!”
“幽兰姐姐,你就别再说了。”灵雪一边嚼一边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他呢。”
这时候,九皇子再按捺不住了,他冲出帷帐,气势汹汹的叫道:“当然要!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要与不要怎么能凭你一个人说了算!”
众人目瞪口呆,被九皇子激动的情绪吓得怔然。灵雪无语,能不能别老争论问题了!大庭广众之下,还这么大声,丢不丢人!
赤儿灰头土脑的出现在九皇子身后,九皇子难以自制爆发出来的怒火,走到灵雪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筷子也掉了,一时稀里哗啦响声一片;“九爷,福晋有孕在身,你小心点!”幽兰担心惶恐,不知道九皇子这只发威的老虎会作出什么事来!
“你要干什么!”灵雪惊慌错愕地瞪着他。
“去见额娘!”九皇子不容分说的抓着灵雪就往外走,灵雪的手腕被他用力过度的手抓得生疼,他的步子太大,灵雪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九皇子却硬是拖着她不肯松开,嘴里还恶狠狠的说着:“走……走……”
“放开我!放开我!”灵雪诚惶诚恐的大叫,九皇子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粗鲁,无疑是她彻底把他给惹恼了。
幽兰和雪雁纷纷阻拦,连赤儿也为此举动大为惊异。
“九爷,您这是干什么!您不能这样对待福晋!”幽兰跪在九皇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雪雁在对着灵雪叫“福晋!”
九皇子凶相毕露,一脚将幽兰踹开,幽兰倒在了门槛上,眼睁睁看着灵雪被拖了出去;九皇子怒发冲冠,金刚怒目,直冲上漪澜宫,后面跟着一群替灵雪求情的丫鬟奴才。
“纳兰墨雨,你发什么神经,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对我说好了,干嘛非闹到庄妃娘娘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