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嬛与祁穆转悠了几个地方,最后到了一处池塘边才停下,柳叶袅袅娜娜,映着池塘水面似镜,伴着凉爽秋风如梳,梳着它长长的头发。
柳树下,楼嬛转过身,面对着祁穆,往前挪了几步,伸手贴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扣,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就落到了她手中,漆黑的眉眼,如此清浚的容颜,犹如铺染在白色宣纸上的浓墨,澹澹闲雅,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浅浅的,亮亮的,透透的。
祁穆顺势长臂一身,揽住她不赢一握的腰身在怀,两人的距离瞬间贴近了许多。
“为什么要来?”楼嬛莹澈的目光直视着他,带着审视。
“你又为什么要瞒着我?”祁穆不答反问,那一夜的缱绻,却只是她即将离开的前奏,带着不容分说的决绝,若非黄芜,此刻自己真不知该去哪里找她。
楼嬛垂敛了眼睑,幽幽的叹息声自唇逢间逸出,“因为没有意义,我再待在你身边,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在大家心中,我俨然是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孽。”
“嬛儿,没有那一纸休书,你就永远都是我祁穆的妻子,妖孽又如何,只要我喜欢,谁又能奈我何?”
“那皇位呢,你不要了?”
“江山和美人,我一样都不会放弃。”他的话狂狷而自信,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
“穆,这不一样,星辰岛的恐怖之处,你我皆知,那个地方我是非去不可,可你不能拿性命去陪我搏,不值得。”楼嬛靠在祁穆的肩膀上,懒懒的音调如是天际的一片浮云。
“所以你对我下了药,自己悄悄离开?”祁穆环着楼嬛纤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似是想要将她与自己紧紧贴在一起才能感受到真实感。
楼嬛不可置否的点头,而后抬起头,眼中是坚定的光亮,“所以,请你马上离开,回帝都去,然后,把我休了吧。”
静默悄然溢开,两人就对视着,微妙至极。
许久,祁穆才松开手,目光由柔软逐渐转为冷漠,如有碎冰浮动,“嬛儿,你未免太自私了些。”
楼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她反应过来时,祁穆已然走远,伸手想要上前叫住他,却终是没有再开口,或许,于他们来说,这样是最好的。
他回帝都做他的七王爷,而自己,启程去星辰岛。
是夜,秋风寒瑟瑟,三面环山的林家堡风声渐起,吹落了满树花瓣似雪纷纷。
祁穆开着窗户,任那初生的月色肆意照落满地银光,坐在窗檐,靠着窗栓,一只脚踩在窗檐上,额前的碎发轻扬,手边的酒壶晃了晃,如银丝般的酒液倒入嘴中。
踏着月色而来,青衫涌动,楼予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祁穆,启唇道,“怎么独自买醉?”
祁穆零零碎碎的笑意浮上唇边,“予湛,我是太高估我自己了,还是太低估她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楼予湛伸手拿过他的酒壶,饮了一口,“吵架了?”
“我千方百计地来到她身边,她千方百计地要赶我走。”祁穆冷声一笑,似嘲似讽地道,“我不求她同普通女子一般感动,却也未曾想到,她给我的,是这样一个反应。”
“她是太在乎你了。”楼予湛肯定地下了结论,这个性子,嬛儿从小到大都未曾改变过,她越在乎的人,就越想保护他,凭自己的力量,也不管他人接不接受。
“在乎?”祁穆淡淡一哼,“我宁愿不要她在乎,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是那种全心全意依赖我的女人,我们是否会轻松很多。”
“你没跟她讲你是怎么来的?”
“有意义吗?”祁穆懒懒抬眼,映着月色,浮光影影,“她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他的话有着疲惫,楼予湛可以感受到他真的累了,这一路下来,他知道祁穆是真的爱着嬛儿,帝都的谣言越传越烈,各方施压他都顶着,甚至在知道嬛儿的去向之后,放下一切亲自前来寻她,热脸贴了冷屁股,也难怪他会发脾气。
“但正因如此,你才爱她不是吗?”
祁穆苦笑,“是啊,就因她与众不同,才爱她,舍不得放开她。”
“嬛儿要去星辰岛救她娘亲,她能如此肯定,怕是具体知道了些什么,她不同意我们一起陪她去星辰岛冒险,这几日,恐怕还会有其他动作来甩掉我们。”
“予湛,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阎王殿,这一回,恐怕我都要亲自去闯一闯了。”
没有人能够拦住我,就算嬛儿是你,也一样,休书?这种东西,你这一辈子,恐怕都得不到,这一次,一起生,或者,一同死。
楼予湛望着祁穆,给了他一个我亦如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