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等待是漫长而又令人窒息的,有关楼嬛的传闻也越来越盛,说是魅惑人心的妖女者有,说善德仁厚的神女者亦有,两者就如此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而故事的中心人物楼嬛却终日窝在王府之中,掌握着每日未央楼送来的消息,草草略过一眼,就让人送给了祁穆。
下午,见到院子阳光明媚,晒得人暖暖的,楼嬛颇有兴致得在庭院中逛了逛,累了,就靠着长廊的栏杆,坐着发呆。
若依照三哥的话,明日,就是昭帝驾崩的日子,也就是说,一切都要在明日尘埃落定,或许是和平解决,而或者是血流成河,本该有着复杂而混乱的情绪,可最终,楼嬛发现自己,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在如今还能看到王妃如此安然的神色,真是难得。”冷不丁的,楼嬛身后响起欣悦的声音,转身一看,瞧见日光下一身蓝衣锦服的挺拔男子,他恣意风流,带着一股子洒脱靡丽之气。
“现今到处都是硝烟味,我只能给自己找个安生地。”楼嬛迅速地收回目光,倚着靠栏轻声道。
“王妃是豁达之人,殿下真是幸运,此生能够遇上王妃。”霄蓝抬步走到楼嬛身旁坐下,漫不经心的话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羡与苦闷。
“你们不是该恨我出现破坏了你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吗?”这一点,虽然在霄蓝身上没有很明显的表现,但是澄空与秋痕却是很直白的表达了他们的厌恶。
霄蓝单脚支在椅子上,身体向后仰,头微微抬起望向长廊顶上的图案,悠悠然道,“如果我是殿下,我也会是同样的选择。王妃该知道我的情况,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若无法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只能放任自己去追逐权利,只有那样,才会好过一些。”
霄蓝的话让楼嬛讶然,霄蓝是淮安侯送入京中的质子,早些年,诸侯王势力坐大,为了制衡他们朝廷将世子留在京中亦是常有的事,然而事情的真相却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看的,所谓世子,有些也不过只是一个侯府的弃子罢了。
她曾听祁穆说过霄蓝的事,此时叫卫霄更为合适。虽为淮安侯正妃之子,但正妃却在他幼时就仙逝,后淮南侯重立正妃生子,那卫霄的地位就十分尴尬,这样的情况与祁穆亦是十分相似。
初入京城的卫霄才十岁,可想而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质子的身份让他表面受人恭敬实则世家公子都不待见,他则不以为意,游戏人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与谁都交好,实则从未付之真心。或许是他与祁穆的情况太过相似因而互相吸引,他们之间的友谊就这样建立起来了。
“霄蓝,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解决了这烦心事,给我个闲散侯爵,还有大把金子,我就逍遥去了,再也不理这些破事了。”霄蓝咧大嘴巴,没心没肺地笑了几声。
听言,楼嬛淡淡一笑,黛眉轻挑,戏谑道,“不娶青卿了?”
“你怎么知道的?”霄蓝猛地从位置上跳起来,“是殿下和你说的?”
楼嬛嗯哼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霄蓝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球,瘫倒在位置上,也不在乎楼嬛是怎么知道的,叹了一口气,“她不愿。”
“霄蓝,好好待她。”看到霄蓝这个样子,楼嬛突然想到紫衣,也隐隐约约明白青卿不愿意的理由,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若有这个机会,我会的。稍后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霄蓝也从位置上站起来,对楼嬛行了礼道别。
“嗯。”霄蓝离去后,楼嬛又待了会儿,继续发着呆。
“王妃,冰云姑姑来了。”以秋忽然而至,身后还站着一端庄的宫装女子。
楼嬛一眼就认出了冰云,从位置上起来,笑脸盈盈道,“姑姑怎么来了?可是皇祖母有什么吩咐?”
冰云对着楼嬛莞尔一笑,蓦然想起几年前自己来找七王妃她亦是这样一句话,有礼而疏离,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那时她就看出这个容雅气清的王妃不简单。
“太后娘娘让王妃入宫陪她老人家解解闷。”
“那请姑姑稍等,我换身衣裳便随姑姑前去。”她猜不透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请自己入宫是为何,试探?软禁?各种想法从脑海里一一跑过,却没有抓住自己百分百肯定的答案,一路琢磨着回到息雪阁,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扯唇浅笑,何苦庸人自扰,去了不就知道了。
忽然瞧见躺在首饰盒中的那支青萝琉璃簪,青玉剔透却散着冷冷的光辉,最终,楼嬛伸手将这支簪子簪入了发中。
一出房门冰云就看到了楼嬛发中的青萝琉璃簪,微微一怔,目光闪烁有些奇怪,但她什么都没说,就跟着楼嬛离开了。
清宁宫一如既往的肃穆平静,淡淡的檀香味给人一种宁神静心的感觉,冰云将楼嬛带到了太后的主卧,然后请示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太后背对着楼嬛,正跪在一个简易的佛堂前专心礼佛,知道她来了,也未有任何表示,这样的情况,楼嬛也未曾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过来扶哀家起来。”许久,太后才发出轻微的声音。
“是,皇祖母。”楼嬛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太后扶起坐到一旁的软榻上,而后,自己坐到了另一侧,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知道哀家为何要叫你来吗?”
“孙媳不知,还请祖母明示。”
太后抬眼看了楼嬛好半晌,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一直很喜欢你,也难怪穆儿对你如此。”
“皇祖母这话何意?”许是现在的情况太特殊,楼嬛听到太后这样的一番话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虽不知为何,但心底毛毛的感觉总是错不了的。
“哀家听皇帝说了你们的事,皇帝虽不赞成你们,但哀家却不这么觉得,身为皇帝的确需要绝情绝心,但帝后情重的也曾有过好几对,开国帝后便是如此,依哀家之见,你绝对是一个可以媲美卿浅皇后的女子。”
话到此处,楼嬛隐隐有些明白太后找她来的原因了,莫非是祁穆想要放弃帝位的事他们知道了,所以为了留住他,放弃了原本赶走自己的计划,改而安抚自己?
若真是如此,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他们将自己当做什么了?再者,依照前些日子皇上的举动,似乎这个继承人并非祁穆一人而已。
楼嬛不再掩藏,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皇祖母,这个皇帝为何非他不可?”
“因为穆儿有我沈家的血脉,若是穆儿不继承皇位,那么沈家在皇室的血脉将就此了断!”太后在楼嬛的眼中读出了其他因素,几不可微地叹道,“你或许知道,皇帝并非哀家的亲生子,所以,这几日要委屈你了。”
为什么沈家在皇室的血脉不能断?楼嬛还未反映过来太后话中意思,就突然感觉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