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姐姐,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回来。”陆息低头愧疚言道,如莹玉一般的面庞写满自责,自己的功夫还是太弱了,之前竟然还自满,如今拖累了姐姐,真的罪该万死。
楼嬛拍了拍他的肩膀,知晓他心中所想,丝毫不在意地淡笑,“息儿,就算没有你,我也逃不开。”
秋七夜的手段何其高明,楼嬛自认不是对手。
“楼嬛,只要你答应离开穆儿,我可以既往不咎,无论是宓儿还是泠儿的事。”秋七夜对楼嬛亦是充满赞赏,撇开私心来说,他很喜欢她,此女极慧,最难得是年纪轻轻就处变不惊,冷静自制。
这样举世无双的女子,的确堪配穆儿,只是……
思及此,秋七夜又不禁感到遗憾。
又是这一句话!楼嬛唇畔寂寥如秋冬摇摇欲坠的残花瑟瑟,她与祁穆,看来是注定不容于世,大家都让他们分开,却只有他们两人,在这漩涡中苦苦挣扎。
可那又如何?就算碍了全天下人的眼,那又如何?
微微仰起头,顿时笑靥明媚灿烂,仿若带了血红般的妖艳,楼嬛笑道,“楼嬛不过区区一条性命,庄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但今生,我不会再离弃他,纵然天地不容!”
秋七夜久久凝视,神色复杂至极,许久,复又叹气,“楼嬛,你该知七星神使观星从未有错,她师母失去灵力前曾断言,他此生注定无心无情,你可知为何?因为他命中注定之人乃宓儿,可宓儿已去,又何来挚爱之人?”
无心无情!那是断情绝爱之人,楼嬛拼命摇头,想要甩掉这空气中紧逼而来的窒息感,沈织离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楼嬛,离开他吧,这是你们最好的选择。”秋七夜娓娓道来,他的话像是有魔力,轻轻的,柔柔的,却带着致命的蛊惑。
“姐姐……”陆息担忧地呢喃出声,他看到了楼嬛眼中的疼痛,不为挚爱一词,而是那一句无心无情触动到了她。
姐姐在为他而疼,而痛,而惜。
“不,此生谁都别想分开我们!”冷不丁闯入的声音阻隔了楼嬛混乱的思路,蓦然转身,诧异地盯着门口,黯淡的月影透过祁穆,皎皎如霜,亦是淡得不真实。
祁穆一边靠着蓝汐搀扶,一手扶着门框,面色苍白如纸,可见他虚弱至极,唯靠意志强撑,然而,此刻他倾城的容色似一块冷玉,没有丝毫温度。
“你疯了,赶来做什么!”楼嬛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刚才明明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他,就算是蓝汐,也不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让他恢复!
“对不起小姐,我拦不住七王爷。”蓝汐苦笑,她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他救回,没想到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到小姐身边,明明他的身体很弱很弱,弱到根本起不来,那样重的伤,换做一般人,早已撑不住,就算他内力深厚,也不过只吊住了一条性命而已。
可最终,她都未曾阻拦过,自己对七王爷向来有偏见,但经过此回,自己才真正服了,才明白,小姐为何为他执迷。
“嬛儿,我怕,我不赶来,我又要失去你了。”祁穆淡淡笑着,带着几分自嘲自怜,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都是透明的,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消散。
楼嬛上前替蓝汐扶住他,听言,身形一顿,空气中仿若凝着沉沉的痛,几个深呼吸后才将不断上涌的湿意压下,这样的他,教她如何能舍能弃。
“穆儿。”秋七夜见到他,眼中划过一丝痛楚,这么些日子里对他的折磨自己了然于胸,因此也知道被楼嬛带走时他有多虚弱,甚至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可是此刻,他却站在自己的面前,强撑着。
“师傅。”祁穆一双幽黑透亮的眸子迎上,师傅待他恩重如山,自己尊重敬爱他甚至远远超过了父皇,正因如此,他才犯难,“求师傅成全。”
“穆儿,她会毁了你,难道你想要毁了这么多年来你所建立的一切吗?”秋七夜痛心道,贤懿皇后逝后,他受皇后生前所托,护穆儿一生安康,因此穆儿对自己来说,有如亲生儿子,这么多年来,他看着他改变,变得愈发不像他,看着他只为皇位前进所付出的种种,自己实在是心疼他。
话还未答,取而代之的是祁穆的咳嗽声,瞬间涌上的咳意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他捂住唇,望着手中的血花点点,不动声色地握拳,另一只抓着门的手指节渐渐泛白,待咳嗽稍稍平息后,他才道,“那又如何?有明熙帝与卿浅皇后为例,我为嬛儿空设后宫也无人敢置喙!”
“楼嬛不是凤卿浅!你若执意如此,你也会毁了她!”秋七夜几乎是怒吼而出,凤卿浅是何人,当年凤国的嫡公主,何等的惊才绝艳,就算楼嬛各方面都不输凤卿浅,唯一差的,便是名声,一个享誉盛名,一个恶名昭彰。
何况,他看得很清楚,楼嬛根本无心皇宫,她对皇宫,甚至有着深深的厌恶……
楼嬛的寂色落入祁穆的眼中,卷起他淡淡的,毫无起伏的眼波,唇边抿起一丝凉薄的弧度,“若是如此,我便舍了江山也罢。”
他的话,明明淡得几要抹灭成烟,却重重地撞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房。
楼嬛猛然抬头,凝着他此刻微淡却又格外坚毅的面庞,觉得不可思议,在他身边这么久,她清楚知道皇位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亦深刻明白他对皇位的执念有多深,可此刻,他却如此轻描淡写!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她在你心中,竟如此重要!”秋七夜在一瞬间坐不稳位子,拉回游离的神思,唇瓣翕动,“怎么可能,宓儿已去,怎会有人能够走进你心中,阻你帝星之轨!”
当年,兮芷曾言,穆儿一生无心无情,只有如此,帝星之轨才会顺利延续,若是宓儿活着,那就是唯一会阻隔帝星命轨的异数。
帝星之轨!
楼嬛感觉自己的背后被冷汗浸湿一片,原来如此,难怪所有人都叫自己离开他,直言自己会毁了他,昭帝甚至推波助澜自己妖女之名,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祁穆见到楼嬛微颤的肩膀,想要伸手却想起自己手中的血迹,生生忍住,拖着疲惫的声音道,“师傅,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可曾想过,宓儿并未死?”
“你什么意思?”秋七夜仿佛在一瞬间抓住了什么,可又无法理顺。
祁穆唇畔的笑意忽而变得有些朦胧,“因为楼嬛便是秋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