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楼嬛吃惊地急忙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紫瑶焦急且凄凉的表情,有过一瞬的怔愣,“她现在人呢?”
“玲心那丫头发现得早,及时把碧姑娘给救起了,蓝堂主正在医治。”紫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后就火速赶来七王府通知小姐了。
“你去看看吧。”祁穆也跟着慢悠悠地从马车里出来,不辨喜悲的容色一派平和,教人猜不出他的心绪。
楼嬛看了一眼祁穆,点点头,就与紫瑶离开了。
祁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化为了一个墨点才提步踏进府邸,刚一进去,孙和就迎了上来,手捧着一张精致的名帖,伸手接过打开,里面夹了一朵新鲜的桃花,桃花宴。
“孙和,查一下……”祁穆欲言又止,未央楼的事他也插不了手,其中若真有什么事,她也能够解决,凝思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算了吧,你让霄蓝和澄空去书房等我。”
“是,殿下。”
胭脂堂的碧水阁内此时好不热闹,上至名妓花魁下至丫头婆子全都堵在门外,有些人是真心关怀乱碧,有些人则是来看笑话的,前段日子风风光光准备成为状元夫人惹人眼红的她又如何会落到要投湖自尽的局面。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赶紧都散了!”青卿从里屋走出,看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青老板,乱碧怎么样了?”与乱碧一直是死对头的语冰看到青卿急切地迎上来问道。
“放心,死不了!”青卿常含三分笑的脸庞此刻黑得不行,她最看不惯这种为男人寻死腻活的女人,要死就算了,还要连带着折腾他们,正烦躁的她恰好抬眸,看到款步而来的楼嬛,深吸一口气后,忙迎了上去,“小姐来了。”
楼嬛脸上罩着面纱,别人不能十分看清楚她的表情如何,只听她轻声而应,“乱碧醒了吗?”
“刚醒。”
“我们去看看。”楼嬛走上前时,四周的姑娘全都乖觉地让出一条路,她们平日里也就只敢和青老板贫两句,但若是小姐,就算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在风月场所混久了,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小姐明面上无害温婉,但她所散发出的气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她并非软糯好欺之人,所以隐隐的,大家都含着一分敬畏。
躺在床上的乱碧身上原本紧致的皮肤被水泡得皱成一团,整个人显得有些浮肿,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十根手指紧紧攥着被单,暴露出了她此刻的怨恨与不甘心。
“为什么要寻死?”
乱碧无神地转动眼珠,望着楼嬛,声音嘶哑,干涩地犹如即将干涸的溪流,“代郎他,抛弃我!他明明说会一直对我好的。”
“怎么回事?”
“小姐。”玲心跑到一旁的妆奁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楼嬛,怯生生地说道,“这是昨晚代公子写给姑娘的,姑娘瞧了,哭了一晚上,今早,今早就……”
楼嬛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扫了一眼,看到最后,拿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得收紧,信的内容不过是讲述了代陵对乱碧慷慨相助的感谢,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前面一看,感人肺腑,可最后那几句话,摆明了是一封绝情信。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昔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卿已陌路!
好一个卿已陌路!这是将乱碧与他自己的那一段情撇得干干净净了!好一个薄情寡义的状元郎,当初又是如何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的,如今一段所谓的露水姻缘,就将一切都抹杀了。
“为了这样一个薄幸的男子,你竟然不要命。乱碧,他是如何一个人,我早与你说过!”楼嬛此刻,分不清自己有什么情绪,混杂不清,愤怒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感叹乱碧的不争气!
那人心浮,急功近利,绝非一个好归宿!若乱碧有一个对他仕途有所帮助的身份,或许他还能真心对待几分,可偏偏,乱碧什么都不是,还是一个受世人排挤的青楼女子!
她记得紫瑶曾说,乱碧与代陵之间是良缘,又可知这良缘二字,作践了多少痴情人的心。
所以,注定了当代陵飞黄腾达之时,他们之间所谓的良缘变成了孽缘……
“小姐,不是代郎的错,是长安公主,一定是长安公主逼他的!”乱碧双眼通红,涌出浓浓的恨意。
“长安公主?这事又与长安公主何干?”楼嬛一头雾水,这两年来她双耳不闻窗外事,是错过了什么吗?目光转了一圈,见青卿、蓝汐与紫瑶的脸色皆是不对,心下更疑。
“小姐,乱碧求你了,你是七王妃,是长安公主的七嫂,她一定会听你的,求你让她不要招代郎为驸马好不好?”
“驸马?”楼嬛听到这个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玥禾要招代陵为驸马?为什么,难道她这么快就忘了东方泠,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张与东方泠有五分相似的面容,眉心一蹙。
“是啊,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争代郎?就因为她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所以可以在公主府蓄养面首三千,只要看上谁了,谁就要伺候她!呵呵,明明比我们妓女还不如,要倒贴着伺候男人,可却没人指责她,就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
“住嘴!”楼嬛狠狠地冷睨了乱碧一眼,强压怒气道,“蓝汐紫瑶,你们俩个留下来照顾乱碧,青卿,你和我来!”
转到无人的空房,楼嬛与青卿直面相对。
青卿是八面玲珑的女子,否则也不能很好的掌管胭脂堂了,此刻,她很清楚小姐的意思,所以也不等楼嬛开口,就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大致上和乱碧说的差不多,东方泠死后,长安公主性情大变,不但行事乖张,手段更是毒辣,只要她看上哪个男子,不管是有妇之夫还是青楼小倌,都会强抢入府。”
“难道没有人阻止吗?”
青卿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一阵叹息,“青楼小倌也就算了,那些有妇之夫他们的家族妻子哪肯罢休,只是闹过一两回,最后闹得家破人亡了,可皇上依旧一句话也未发落,摆明了是偏袒长安公主了,试问,如此又还有谁敢反抗?有一段时日,京城闹得人心惶惶,都叮嘱自家郎君不要随意外出。”
听完青卿的话,楼嬛姣好的玉容泛起了凄楚之色,喃喃自语,“她又怎会落的如此荒唐。”
“这次,不知为何要钦点新科状元为驸马?”
“或许,是因为代陵与东方泠有五六分的相似。”楼嬛晃神,第一眼见到代陵,连她都难以分清那人是谁,尽管没有东方泠的邪魅风流,但那瞬间的蛊惑,足够了。
“据闻那些被强抢入府的男子都或多或少与东方泠有些相似,原来如此。”青卿亦是惋惜,她对祁玥禾的印象不错,是个有傲气的女子,然而命运玩弄,碰上了东方泠,终究还是没能把握住自己。
楼嬛久久无言,喟然而叹。
回到七王府,并没有见到祁穆,而是梳妆台上有一张印着桃花的名帖,楼嬛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三月初三,公主府桃花宴。
而落款的,则是长安公主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