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而迅速地过去,转眼便是一天,倦雪阁宁静清幽,如立在山水诗画中的小阁楼也挡去了所有喧嚣,唯剩清风拂月般的清爽。
“小姐,绿萼说这几天息少爷废寝忘食地练习,只怕会熬坏了身子。”紫瑶端着一碗绿豆百合汤入了房,见小姐呆呆地坐在窗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两年来,小姐一个人待着待着就能神游半日而浑不知觉。
这样的情况也越来越明显,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小姐心里苦,老天待她,实在太苛刻了些。
半晌,楼嬛才回过神,对着紫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撅着嘴道,“让他练着正好,安静,否则每天像个老太太似得,念得我烦!”
“敢情小姐是故意的。”紫瑶无奈地摇摇头,将汤水递给她,“息少爷这也是关心小姐。”
楼嬛美滋滋地饮着汤水,喝到一半,放下勺子,蹙着眉问道,“今天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紫瑶的耳力没有楼嬛好,站在倦雪阁里其实半分声音也未听到,但她也能猜到这个时间外面所发生的事,“是今年的前三甲在游街呢,碧姑娘好福气,代公子高中状元郎呢。”
“原来是这样啊。”听了紫瑶的话,楼嬛并不像紫瑶那般开心,眸光忽暗忽明,“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吧。”
楼嬛想起代陵那副与东方泠几分神似的面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故事的结局了。
“碧姑娘这几日可高兴着呢,胭脂堂的姑娘都羡慕得紧,说起两人相遇相知的故事,都道碧姑娘慧眼识珠,成就了一段良缘呢!”
“她也算苦尽甘来吧。”能够重回良籍,又能做上官夫人,又有几人是不开心的,搅了搅剩下的汤水,淡淡言语,“紫瑶,这两年你们辛苦了,你告诉他们,以后,一切照常吧。”
“只要小姐能好,属下们做再多的事也值得!”听到楼嬛的话,紫瑶急急跪下,语气中满是欣喜,这两年,未央楼的七位阁主将所有的消息都压下,不再呈报,就连小姐自己,也无意未央楼的任何事,如今小姐肯这样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小姐真正走出阴霾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应该再休息一段时日的。”楼嬛眨眨眼,泻出一片如锦芳华。
果然,紫瑶的笑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故作埋怨道,“小姐可不能出尔反尔,既然小姐要接手楼中事务,正好,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花神节了,青姐姐正为此事烦着呢。”
听完紫瑶所言,楼嬛的脸也瞬间变成了苦瓜脸,早知道就再偷懒好了,郁郁道,“把青卿叫来吧。”
“是。”紫瑶快乐得蹦跶出去,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楼里所有的姐妹们。
不过一会儿,青卿就带着喜色来到房间,看到楼嬛,笑意更深。
“青卿,你和我说说花神节的事。”
青卿收了笑意,坐到楼嬛对面,将花神节的安排具体仔细地讲述给她,“为了庆贺花神节,我已经让橙落从胭脂堂选出十二名花魁分别扮演十二花神来表演一支舞蹈,而压轴节目则是宣布京城闺秀的十二花神,这里是初步的名单。”
楼嬛接过青卿递过来的名单,大致扫了一遍,对于上面的名字她大概都能猜到,并无意外之处,“将我的名字去了吧。”
“小姐,这……”青卿不知该怎么说,凭小姐的姿容气韵入榜是绰绰有余的,何况,除了小姐,她也实在想不到谁还能成为水仙花神。
“你知道我的名声不太好,若是作为十二花神出现,只怕会引起公愤。”楼嬛满不在乎地解释道,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理由,更为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自己的名字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青卿本还想再劝解两句,可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欠考虑了,“那小姐可还有别的人选?”
楼嬛半眯着眼眸,微微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响,于是脱口而出,“苏皖晚。”
“荣乐郡主?”青卿蹙着秀眉,口中念念有词,“这两年来荣乐郡主在京中也是风头极盛的,她的容貌只算中上,不过倒有几分小姐的风姿,气韵极佳,水仙花神重风骨,也算贴切。”
“恩,就她吧。”
“那属下就去准备名帖了,晚会大概在戌时开始,小姐早先可以出去玩玩。”
“好,你们辛苦了。”
花神节也在青卿等人繁忙的筹备中到来,在这纪念百花的日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大概要数城西的锦绣湖了,年轻的公子小姐相约结伴赏花游湖,还有赏红,便是小姐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情景热闹非凡。
楼嬛今日也受三哥的邀请,前往锦绣湖赏花,丁香色的云锦上裳下系着紫棠色的蝶戏水仙裙,雍雅秀丽,长发收在脑后,用一朵手掌大的流金水仙雕花别住,垂下暗金紫色的长流苏,额前饰着紫水晶编成的网状花钿,绝代风华,倾国倾城涟初雪,溶月淡醉云微眠。
未央楼外停着沉香木打造的马车,沉香木难得,与南云的雪檀一般珍贵,却被奢侈地用来做马车,楼嬛翻了翻白眼,三哥这是赤裸裸地向大家说自己时出生于第一首富之家嘛。
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了帘子,楼予湛俊雅的面容含着温和的笑意,目光静而暖地看着款款而来的楼嬛,打趣道,“你今日是准备艳压群芳了?”
“跟如今的丞相长史,未来的丞相大人在一起,岂能丢了面子?”楼嬛边说着,边一个大跨步就上了马车。这两年,三哥已从吏部侍郎的位置到了丞相长史,这是接班丞相的位置,当年那个老道所言之语,三哥的已基本成真。
“你每次总是有理由。”楼予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明着入朝为官,实则是在为七王做事,这丫头虽知,却也不说什么,每每这样,都让自己觉得难受。
“书砚呢?怎么没跟你来?”
“带着他,还怎么安心赏花?”楼予湛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对于跟了自己十几年但依旧无可奈何的人,他已经放弃了。
楼嬛也同样是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
锦绣湖并不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悉悉索索的交谈声,很是热闹。
锦绣湖顾名思义,因为百花围绕,风吹花瓣落入湖中形成缤纷色彩而命名,而在花神节时期风景最佳,飘落的花瓣能盖满整个湖面,正如花神对人民的祝福,所以锦绣湖又称为花神湖。
从马车上下来,就可看到四周摆满了各色小摊,都是与花神节有关的东西,如花神灯,花朵制成的糕点,酿的花酒,各种各样的新鲜簪花等等。
他们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围观,楼嬛这两年已基本淡出了大众视线,再加之原本身为王妃的身份常人也不易见,因此虽有目睹她容貌而惊艳者却也只是一瞬,更多的注目视线还是由于身旁的楼予湛。
京城大热的朝堂新贵,风神秀异的翩翩贵公子,被誉为京中闺秀最想嫁的夫婿之一。
从未带女伴出现的楼公子如今却在花神节明目张胆地带着女伴踏青赏红,众人也纷纷好奇猜测这位绝美女子是谁?
如此容色除了祁朝第一美人杨纤宛,长安公主,也就只有当年绝代风华的七王妃可以相媲美了。
“我们先去花神庙吧。”楼予湛并没有在乎那来自四面八方各异的目光,依旧自若。
楼嬛点头,并未再言。
来到锦绣湖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要先赏花游湖,赏红扑蝶,而是要先去拜一拜花神庙,走一走浅霄桥。去花神庙烧香是为了祈求花神降福,男子求文,希望能满腹诗书如李白陶潜之才,女子求貌,得花容月貌似貂蝉西施之美。
而浅霄桥却是有些典故的,正是大祁的开国帝后所建,取自两人之名,立于锦绣湖上,意为锦绣繁华踏脚下,只为愿得一心人。
因此这浅霄桥被视为爱情坚贞的象征,来到此地的男男女女都会在这桥上走上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