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仙岛,青云宗。
老丹头等青云宗一众人等,均围在流踪仙榭内,不能置信地看着站在院中的那人。
那人环视众人,微微一笑,道:“我知众位心中的意外,此事说来话长,请先告诉我,叶准师叔何在?”
老丹头下意识地道:“他有事南下去了……等等,你小子真是云流踪?”
院中那人,赫然正是明明已经死去的云流踪!
当年被夏如命的化虚剑入体,最后终是没能找着解救之法,殒命于体内剑下。之后,老丹头便将他的尸身保存到了地藏源内,再后来便再也没有去看过其尸身,万万想不到今天这青云宗的宗主竟然活着出现在这里!
“等等,难道是借尸还魂?这人说不定不是先宗主……”一旁曲仙风迟疑道。
“借你个头!”老丹头没好气地道,“他一身功力没人比我更熟悉,绝对不会错,这小子绝对是如假包换的云流踪!”
“啊?”众人无不傻眼了。
“其它都能掩饰和假扮,唯有‘纳灵神功’的功力,这世上仅有我和他拥有,”老丹头板着脸道,“绝对没人扮得出来!”
“什么!宗主也会纳灵神功?!”几个长老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只有老丹头得到了青云宗三大流脉的首脉神功,没想到原来云流踪竟然也懂!
云流踪哑然一笑,道:“只是自典窟中偷学而来的罢了,算不得什么。真可惜,原本我以为叶准师叔救了我之后,会在这里等我苏醒,没想到……”
众人又呆了。
竟然是叶准救了他?!
云流踪环视一周,道:“其实很简单,化虚剑确实杀了我,但我在死前,已略懂一门保魂异术,将魂体保存在肉身的丹田位置,叶准师叔回来后,发觉我魂体仍然健在,遂以某种异术将我魂体固于我之尸身上,并治好了我肉身之创。之后,我在地藏源内慢慢恢复,直到今日,始苏醒过来。”
老丹头吃惊地道:“保魂之术?从典窟学的?”
云流踪摇头道:“不,典窟之中并没有魂修方面的典籍。这门异术,乃是我三十年前往赴丹华宴时,无意间救了一位来自万巫圣山的巫者,他感恩之下所授,不意三十年后保我一命。”
众人始醒悟过来。
“我记起来了!”老丹头突然一拍大腿,“前次推举代理宗主时,叶准那小子说过一句什么青云宗用不着他做宗主,原来是他早知道云小子还有生机!那家伙还瞒得真够严实,连我老人家都瞒着……”
话犹未完,云流踪蓦地脸色一变,沉喝道:“不好!”
众人无不大惊,纷纷问道:“怎么了?”
云流踪脸色难看地道:“叶师叔怕是出了事!”
周围所有人均是一愣。
片刻后,老丹头第一个笑了起来:“出事?哈!你大概是还不知道我那徒弟现在有多厉害,就算遇上的是夏如命,逃的怕也是那老贼,谁能让叶小子出事?”
云流踪神色凝重地道:“究竟事情是怎样的,我现在也不清楚。但我和他有特殊感应,绝不会错!”
见他说得这么认真,老丹头的笑容也没了,皱眉道:“会是什么事?”
云流踪盘膝坐下,沉声道:“在我自己睁眼前,任何人不得打扰我!”双目一阖,竟再不理睬众人。
老丹头和其它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无形牵引之力,将他引往某处。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往何处去?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泡般不断在他脑海中浮起,但却没有一个能够解答。
倏然间,他睁开眼来。
入目是满空的星星点点,每一颗微小的光点,都代表着一种玄奥的经验或者功法。
他不晓得自己怎会知道这一点,茫然在星星点点之间不断前行。
这里是某个他来过无数次的所在,但如今怎也记不起它的名字。
只知道它和自己已合而为一,它即自己,自己即它。
恍惚中,似记起某人曾说过的话,却又忘了他说的什么。
只知道在这里的某个位置,有着离开这里、进入其它地方的入口。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了无尽的路途,前方忽然一道长长的光缝出现。
他心中涌起一缕喜悦。
就是在这!
他发自本能地、有点迫不及待地用力扳开那缝隙,面前光芒大亮时,他已钻了进去。
身后,入口缝隙瞬间合拢。
他面前的光芒同时减弱,现出似包裹着无尽的奥妙、却分明一物不存的黑暗。
他呆了一会儿,朝前走去。
到了黑暗之中的某处时,他信手探去,手上已握紧一本幽黑的册子。
一股股话语般的文字突然不断涌入他心间。
他一时呆了。
为何这其中的内容,自己竟是如此熟悉?
意识忽转迷糊。
下一肻,眼前情景陡变,再非那黑得无比纯粹的空间,却在一片奇异的草原上。
他所立处,是一处如同边界般的诡异所在,顺着他面前朝着远方笔直延伸出去,将整个草原左右分为澄净美丽与暗沉丑恶的两方。
他转头朝左看去,那暗沉至似让人连呼吸都没法呼吸的空间,透出股股可怕的气息。
他心中竟涌起熟悉的感觉。
那种气息,他曾经历过,只是当时意识混乱,自己没有觉察到而已。
再转头朝右看去,轻风吹拂,长草纷纷摇摆,阳光明媚,充满无限的希望和美好。
又是一股他熟悉的气息,这次的感觉是如此明确,仿佛那气息本就属于他。
就在这时,一星异芒忽然自暗沉的一边飞出,流星般穿掠向美好的另一边。
但就在即将越过边界、进入美好的那片区域时,空间蓦地荡起奇异的波纹,那星异芒面前如同开了一道门,它直接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心中一愣。
门内,另一股气息涌了出来,复杂难明,既有美好,也有丑恶,但却是他最为熟悉的。
一个朗朗之声蓦地在整个空间内响起:“不容于魔,不屑于仙,那我便送它去非魔非仙的所在!”
意识倏然暗了下去,他想要再细听那声音时,却已沉沉睡去。
八年之后,陇海市。
晚上八点,市中心,隔着海神广场与佳叶大厦犄角相对的明园酥香酒楼五楼,豪华包间内。
明艳动人的宋佳佳优雅地端起高脚酒杯,与一桌众人同饮。
饮毕,她双颊泛起微微的红晕,更增美丽。
对面年约六十、温文尔雅的老者一笑,道:“按说老朽与宋小姐认识已久,早该熟悉才对,但每次看到宋小姐,却均有惊艳的感觉,宋小姐可否告诉老朽,那是为什么?”
宋佳佳明若天星的目光落到他处,柔声道:“苏爷客气啦,佳佳早过三十之龄,已是半老黄花,你老人家不过是故意逗人家开心罢了。”
对面的苏爷左侧,一名面容妖冶的男子笑道:“这一点我可证明,家父绝非说笑。宋小姐的美丽,竟似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增加一般,每次见面,都比以前更要动人,令我等姐妹无不艳羡。”
他明明是男人,说话时却如同女人一般腔调纤细,听得周围人无不心中毛骨悚然,却又知那正是他的风格。
苏爷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闭嘴!我有说过让你开口说话吗?”
那面容妖冶的男子委屈地道:“爸……”这一字说出口时更是充满女儿家神韵,令众人更是心中别扭。
苏爷沉着脸喝道:“肯让你列席还不够,还想丢我苏家的脸?”
那男子顿时眼眶泪珠充满,似随时要滚落一般,大嘴微微撅起,却只能低下头,强忍不哭。
对面宋佳佳忙道:“苏爷给佳佳一个面子,别责怪云峰大少爷了好吗?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大家都要开开心心才是。”
她一开口,连苏爷也不敢再责备儿子苏云峰,面容一转,哈哈笑道:“宋小姐说得是,来,我们再饮一杯,祝佳叶内艺和我苏家的合作顺利!”
包间内的气氛这才扭转回来,众人再饮一杯后,坐在宋佳佳旁边的唐眉凑到前者耳边,悄声道:“我要走啦。”
宋佳佳愕然看她,压低了声音:“这么快?”
唐眉小嘴一撅:“跟你坐一块儿,压力太大啦。我和灵珠一年一年变老,你却一直鲜灵得像十八岁一般,没见大家都只看你不看我们么?连苏云峰那个人妖也一直盯着你!”
宋佳佳这才明白过来,还没说话,唐眉另一边的慕灵珠已凑了过来,悄声道:“这又不怪佳佳,只能怪咱们没恒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赌气啦,今天这日子你这佳叶内艺的重臣怎能早退?”
唐眉无奈道:“这怎能怪我?那什么诀练起来好乏味的……哼,佳佳还不是因为和叶准那啥啥啥了,所以才能练得这么快?”
慕灵珠不禁抿嘴一笑:“那你也和叶准那啥啥啥好了,说不定真能帮你恢复青春呢。”
唐眉惋惜道:“我要知道那对保持青春那么好,当初就索性趁着他和佳佳没成时,就横刀夺爱!现在嘛,那家伙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他死哪去了……你拉我做什么?”
慕灵珠改拉她为掐她,在她手臂上掐了一记,疼得后者叫出来时,她才低声道:“叫你别提这事你又提!”
唐眉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多嘴,转头看向宋佳佳。
宋佳佳却是浅浅一笑,道:“你们用不着顾虑我,我早想通啦。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么?”
唐、慕两女对视一眼。
宋佳佳虽这么说,但两女和她这么多年的闺蜜,岂能看不出她眉间的那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