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突然醒悟过来。
这老头昏迷过去时,叶准还没开始给他治病,是以丹元子并不知道是被他叶准所救。
但“不矩之徒”四字,从何谈起?
想到这,叶准皱眉道:“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突然冒这么一句出来,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丹元子一听是被他所救,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竟敢不得我之同意,擅自治我!哼,就算如此,也休想我会替你说情,帮你拜师。本派门规森严,一些小恩小惠,休想老夫会为此坏我门规!”
叶准总算明白他怎么个意思,敢情还以为他叶准仍是宗外之人。他不禁笑了起来,道:“别误会,我现在用不着……”
丹元子打断他的话:“无论你用任何伎俩,也休想迫我帮你。让开!”却是霍然起身,猛地推在叶准肩上,想要推开他,离开这里。
叶准左手一翻,砰然接住他的手。
丹元子一愣。
倒不是因为对方接得住,而是因为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出掌时竟有真气运转!
奇怪,明明在昏迷前自己已经功力全失,变得比普通人还不如,现在怎会有真气可用?
但他毕竟刚刚伤愈,叶准掌力一吐,立刻迫得他不由坐回床上。
叶准若无其事地道:“要走可以,至少先让我替你诊断清楚。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只有我认为你能离开时,你才可离开。”
丹元子回过神来,抬头看他,冷冷道:“小逾果然没有骗我,你确有助我恢复功体之能。但休想我会为此替你说情。”
叶准哭笑不得。
这老头够倔的,居然现在还坚持着。
他也懒得跟丹元子废话,走过去伸手按在其身上,元气送出。
不多时,叶准松了手,点头道:“你丹毒残余已少,剩下的该不会影响你的健康,可以离开了。”
丹元子一愣,反而一时犹豫起来。
他还以为对方会扯点理由把自己留下来,再设法让自己帮助求情拜师,哪知道竟然这么轻松就让他走。
但就这么走的话,似乎有点不厚道,毕竟对方是救了自己一命。
正犹豫时,叶准已转身走了出去。
丹元子看着他背影,一咬牙,起身大步而出。
心内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自丹毒发作、毁了他功体后,他已很久没像现在这么腿脚轻便了。此时真气浑身流转,令他重拾当年轻盈之感,心内激动渐渐涌起。
论恩,这年轻人可谓对自己有重生再造之恩,自己就这么绝然离开,是不是太没人情了点?
或许……自己可稍出点力,假如由自己收他,谅必宗主不会太为难。
旋即警惕起来。
不对!
对方故意放自己离开,说不定是个计,为的是让自己心生同情和愧疚,自己怎可轻易中招?
出了屋子,叶准停下脚步。
丹元子一声不吭,从他身边走过,多走了五六步,突然停下,并不回头,只冷冷道:“你想拜师学艺,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准愕然道:“什么?”
丹元子长吸一口气,道:“我丹元子向来受恩图报,不爱欠人人情。你既救我一命,又助我恢复功体,我不能帮你拜师入门,但却可帮你一把。”
叶准有点明白过来,不由一笑。
这老头看来也不是个坏人,这等于拐着弯服软。
丹元子沉声道:“我可收你为炼丹童子,十年为期,这期间我会时时留意你的作为,假如你是心怀不轨之徒,我随时会将你逐出岛去!”
叶准好笑地道:“要是我能熬过十年呢?”
丹元子冷冷道:“我收你为徒,此是我所能做的底限。”
叶准还没回答,一个声音传来:“奇了,你居然敢收他做徒弟,啧啧,丹元子你活晕头了?”
赫然正是老丹头的声音!
丹元子当然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脸色微变,这才发觉自己是在老丹头的住处,失声道:“我怎会在这里?”
老丹头从一栋木屋后走了出来,负着手驼着背,走到两人旁边,眯着眼看着丹元子:“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何得何能,居然敢收自己的师叔祖做徒弟?”
简单几句,听得丹元子瞬间傻了眼,失声道:“什么!师师师师师叔祖?”
一旁叶准好笑地道:“不瞒丹元子前辈,我已经拜在老丹头的门下。咳咳,那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了。”
丹元子震惊地脱口叫了出来:“这……这怎可能!”
老丹头面容一沉,喝道:“跪下!”
丹元子浑身一颤,双膝一低,跪在了老丹头面前。
老丹头沉着脸道:“我叫你跪我?跪你师叔祖!”
丹元子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和年龄绝不相衬的好牙,傻眼了。
跪叶准?
跪这毛都没齐的小了?
但老丹头乃是全宗辈分最高的长辈,叶准现在身份确实也是高得自己没法仰望,跪这小子似乎理所应当。
可是真要跪了这小子,自己这老脸还往哪放?
尤其是刚刚才“得罪”过这小子!
幸好这时叶准转头对老丹头道:“蹑我做什么?”
老丹头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给你赔礼道歉。”
叶准翻翻白眼:“我有要他给我赔礼道歉吗?没事瞎操心,还不赶紧炼你丹去,简直莫名其妙。”一转身,朝着丹鼎的方向而去。
剩下老丹头和丹元子两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半晌,前者才喝道:“还不快滚!”
丹元子一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向树林。
老丹头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般道:“小子心倒挺好。”转身也走向了丹鼎的方向。
“今天服什么丹?”丹鼎旁,叶准疑惑地道。
丹鼎的盖子大开着,里面静静的,似根本没在炼丹。
老丹头走到鼎旁,眯着眼道:“从今天开始,不再服丹。”
叶准奇道:“不服丹?你放弃了?”
老丹头冷哼道:“哼!我老丹头什么人,放弃?笑话!你这小子连‘轮回丹’都搞不定,再要用丹,就得用那几种禁丹,但你身体可扛不住。所以我老人家只好放弃用丹药,改走其它路子。”
叶准自到这以来,每天为丹元子拔毒,每一种丹毒均听老丹头细解过毒理,对青云宗丹药的了解已经不浅。最后服用的“轮回丹”,虽然本身只是中品丹,但那是因为其丹毒猛烈无法彻底抑制,其丹效堪比上品丹,不逊元功丹。现在连这种丹药都没用,老丹头改变做法其实不奇怪。
他疑惑道:“什么路子?”
老丹头朝着丹鼎内一呶嘴:“进去。”
叶准一愣:“哈?”
老丹头慢条斯理地道:“你可知道丹术中有一类,称之为‘人丹’?”
叶准完全没听过这玩意儿,吃惊地道:“不知道,但你的意思,不会是想把我炼成丹吧?”
老丹头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没见识!人丹不是要把人炼成丹,而是要强行为修真者缔结金丹!”
叶准一呆:“什么?金丹还能帮着结?”
老丹头叹了口气:“可以的话,我绝不愿意用这招。炼人丹风险极大,一个不好,就是炉灭的结局。但假如成功,可直接助你破升至金丹期!”
叶准听得心意大动,道:“听着好像没多少风险嘛,失败大不了就是坏个鼎……”
老丹头冷笑道:“别搞错了,‘炉灭’不是指丹鼎破损。所谓‘炉’,乃是指金丹要种之处,我为你结丹,也就是在你体内种下金丹,所以这个‘炉’,是你!”
叶准顿时色变:“什么!”靠!这意思就是一旦炼失败,自己就挂了?
老丹头斜着眼瞥他:“怕了?”
叶准呆了片刻,猛地一咬牙:“大不了一死,拼了!”
如何突破练气期,已经成为他眼下最重要之事。最近半年虽然不断翻阅典窟中的典藉,学了不少功法,但却在这方面毫无收获。事到如今,唯有别有蹊径了!
再说既然是炼丹,大不了自己一感觉有危险就破鼎而出,危险性该不算高。
老丹头赞道:“有胆识!不愧是我老人家的徒弟!进去罢!”
叶准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落进鼎内。
鼎内早已灌入半鼎不知道什么液体,甫一进去,叶准大半边身子被泡住,立刻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冷感,不由骇然道:“这些是什么?”
“当然是种丹的原料,我要用的是种丹法,这些是我费了不少功夫准备的丹液,在七七四十九天内,这些丹液会全数渗入你体内,撑得下,四十九天后你就是金丹期!”
老丹头手一扬,旁边鼎盖已然飞起,蓬然落在鼎上,将整个丹鼎盖住。
叶准明白过来,盘膝坐下。
丹液正好到时他颈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涌了上来。
鼎内已漆黑一片,只有盖上有几个极细的小孔,透出些微光线,但当然影响不到他的视力。他能清楚看到丹液呈银色,透出点点微光,那光不是来自外面的反光,而是丹液本身所有。
过了片刻,叶准忽然察觉有点不对,吃惊地看着丹液内的光点。
这些光点居然是活动的!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丹液内慢慢游动。
温度忽然升高起来。
叶准心知是老丹头点了火,他还是头一次被真火焚烤,不由心里忐忑起来。
不到五分钟,整个丹液已经烫得难以下手,叶准只觉浑身剧痛难忍,皮肤已然被烫伤大片,要不是他元气拥有极强的治愈效果,此刻他该做的就是立刻破鼎而出!
原本银色的丹液,慢慢变成了金黄色,内中的光点竟然由少变多,而且钻动速度加快,在丹液中不断穿梭。
就在这时,叶准猛地一震。
为何元气运转开始有滞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