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准虽不知为何气氛变化,但仍坦然道:“丹元子前辈一身无碍,唯有丹田位置,竟然有着难以计数的毒性存在。照晚辈推测,那该是贵派所炼丹术,经年累月下对他身体影响所致。但晚辈对丹术了解浅显之极,没能掌握炼丹之术的话,就无法通晓丹理,更无法为丹元子前辈解毒。”
事实上他只说了一半真话,其中所谓“对丹术了解浅显”一句,其实乃是反着说,真相是他对丹术的了解,乃是“了解深刻”,但却缺乏最基本的炼丹之技,因此无法以《太上诀》所载的“丹”编,来炼出上剩丹药。不过这些东西少个人知道对他有利无害,他当然不会主动告诉别人。
但这一句一出,刚才就察觉的不对劲气氛,顿时更浑厚了。窗外,凝仙一声冷笑:“师父现在该知弟子并没有预计错。”
中年道者微微皱眉,看向玉青颜。
玉青颜也被叶准这几句弄得眼神微变,蹙眉道:“你刚才不是说不会用这个来挟恩拜师么?”
窗外的凝仙哼道:“青颜你仍太过稚嫩,皆因入世太少,不知世俗之人,是何等口是心非!”
玉青颜一时语塞。
叶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头雾水地道:“等等,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
玉青颜有点沮丧地道:“我和师姐打赌,赌你会不会用救治大师兄的恩情,来要挟青云宗,以求拜师入门。”
叶准大愕道:“居然还有这种事?谁赌的我不会挟恩?”
窗外,凝仙冷冷道:“当然是那些心性天真、以为看透了你的傻瓜!”
中年道者一声轻咳,道:“仙儿,游戏之语而已,不必这么较真。青颜也不过是涉世太少、不谙人性之故。”
叶准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不由暗怒。
这些家伙,居然把他想得这么不堪!
旋即心里有点感动。
玉青颜虽然和他算是认识了不少时间,但他从未对她剖心置腹过,她竟然这么信任他。
“本派择徒极严,大夫的要求,贫道无法依从。”中年道者这时微露惋惜之色,“救治之事,就此作罢。青颜,送他离开蓬仙岛。”
叶准这下是总算明白了玉青颜之前说过的话,这青云宗还真是规矩森严,居然都不肯为了丹元子收个徒。
玉青颜抬眸看向师父,一时压不下冲动,叫道:“但他悟性极佳,师父,我看收他入门,也未必是坏事啊。”
中年道者两道眉毛微微一扬:“哦?你怎知道?”
玉青颜已经说出了口,索性一口气全说出来:“徒儿当初进入凝仙师姐掌管的‘噬真恶狱’,乃是身在武学泰斗巅峰期的修为,等到十年之后突破至金丹期,才得以离开那里。为此,师父还曾夸赞弟子,因为师父同样以武学泰斗巅峰期的修为,费了十五年时间,才达到金丹期修为,从噬真恶狱离开。”
中年道者点头道:“没错,你的速度,在我青云宗开宗立派以来,可进前十,值得一赞。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玉青颜加重了语气:“刚才凝仙师姐已经将整件事说出,师父也知道这人是被关在噬真恶狱之中,至今已九月之期,而他竟然已能凭一己之力,从噬真恶狱内突破而出!”
窗外的凝仙、屋内的中年道者几乎同时脱口道:“这怎可能!”
玉青颜毫不犹豫地叫道:“弟子焉敢哄骗师父?”说着把刚才去提叶准前来的事说了一遍。
凝仙当时虽然前往噬真恶狱,但去时叶准和玉青颜已经出了洞,并不知道情由。中年道者更是对这些事毫不知情,听完之后不禁反复问了多处细节,确认了毫无问题,却仍难置信地道:“此事太过玄奇,为师实难相信。此子仍在武道境界中,怎可能做得到?”
玉青颜一咬牙,再道:“还有一事,弟子一直自觉惭愧,没敢说出来。其实,早在近半年前,弟子第一次去见他时,他就已经从那里成功突破出来了!”再把当日叶准凭着机巧灵变,借袭她之力逃出噬真恶狱一事说了出来。
一旁的叶准几次想插嘴,但终是忍了下来。
他现在不屑恃恩相挟,但玉青颜一心帮他,这等心意怎能辜负?
说完之后,玉青颜最后道:“叶准的悟性,弟子认为在弟子之上,假如能收他入门,对我青云宗有益无害,请师父三思。”
这下连窗外的凝仙都没再出反驳之语。
中年道者沉吟片刻,忽道:“但照这说法,这位大夫在噬真恶狱呆了九个月之久,境界却毫无突破?”
玉青颜一时语塞。
事实确是如此。
要知道修为的提升,真正的质变,乃是境界的突破。那不仅仅是简单的真气提升,而是整个视界的开阔,有如坐井之蛙,突然离井,见到了广阔天地,能收到的益处远比真气提升来得巨大。
因此,是否能有境界的突破,才是真正衡量修者水平的标尺。
可是叶准虽然修为有所提升,但境界却一直维持在武学泰斗境界,甚至连炼丹入门的练气期也没突破。
叶准听到这里,已知中年道者的心意,看来是要死守派规不放。眼见玉青颜也接不下去,他沉声道:“前辈似乎搞错了什么,叶某开口至今,有提过半个字,要拜师入门吗?”
这话一出,众人均是一愣。
的确,他到现在最多也就说到需要掌握丹理,并没有说过要拜师的事。
窗外的凝仙最先反应过来,寒声道:“你说要掌握炼丹之术,除拜师之外,难道还有其它可能?”
叶准哈哈一笑:“哈……话没听完就想给人定罪,这做法不嫌太武断?我意思是说,需要有一个深谙丹术、懂得丹理之人来帮忙,何曾说过必须要我自己掌握炼丹之能?”
一语既出,三人均一时愕然。
半晌,中年道者始讶道:“大夫所言是真?只要有人和你配合就行?”
叶准洒然道:“叶某至今仍没改变拜师的初衷,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要拿人性命相挟。本人行医多年,向来不问酬金,此次救治丹元子前辈,只出自医心,而非什么不轨之图。倒是前辈等人不知何故,非要猜我叶某人身怀险恶之心。”
几句话说得淋漓,中年道者顿时面容肃然,道:“是贫道之误。既然如此,那就让青颜助你一臂之力罢,她虽然并非专精丹术,但对本派丹络丹脉丹理知之甚深。”
“并非晚辈瞧不起青颜前辈,但她恐怕不行。”叶准却摇了摇头,“丹元子前辈所怀丹毒,数量不下千种,我需要一一为他解毒。那需要知悉他体内所有丹毒属性之人才行,恐怕只有前辈亲自出手,才能完成他的治疗。”
中年道者微微一怔,道:“这就麻烦了。吾徒专于丹术,在这方面宗内难有人与之分庭抗礼。他的丹术境界,已然超越贫道,怕是贫道出手也难尽悉其丹毒……”露出少许为难之色。
这时一旁的玉青颜忽道:“后山……”只说了两字,就再没接下去。
中年道者微微皱眉。
叶准心中暗动。
后山?怎么提到这两字,似乎中年道者有点不自然的感觉?
半晌,中年道者始轻叹道:“也罢,为了丹元,为师去后山走一遭。这位……”看向叶准。
玉青颜忙道:“他叫叶准。”
中年道者颔首道:“叶大夫,麻烦你陪我走一趟罢,也得让他先见一见,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和你配合。”
叶准倒是毫无问题,欣然道:“行!”
中年道者微微一笑,道:“失礼了。”话音刚落,两道剑光倏然从他身上逸出,在空中旋了一圈,其中一道迳直穿入他的脚下,将他托了起来。
另一道剑光则直接穿向叶准脚下,吓得叶准纵身跃起,落下时正好踏在那把长剑上。
中年道者轻喝道:“站稳了!”
叶准还没明白他这句什么意思,蓦地脚下长剑猛地窜动起来,害他差点没一跤摔下去,幸好他修为不浅,微一调整,就已掌握平衡,稳稳踏在剑上。
而这片刻间,长剑掠出屋子,带着他窜上半空,朝着远处投去。
叶准从空中朝下看去,恍然大悟,同时暗感震撼。
一般人能御剑飞行已属难得,但这道人修为高绝,竟然能在自己御剑的同时,让仍没法御剑的他叶准也踏剑而行!
这份能耐,怕是姓楚的那家伙也办不到吧!
旁边笑声传来:“呵呵……叶大夫能从噬真恶狱中破出,果然非是好运而已,竟可在刹那间把握住平衡,似非区区武学泰斗境界之人能办到,但奇怪的是,你又确实仍在那境界局限内。”
叶准转头看去,只见中年道者踏剑迎风,疾掠如仙,姿态非凡,不由心里暗生敬意,道:“晚辈仍不知道前辈名号,可否赐知?”
中年道者长笑道:“青云宗‘驭罪师’玉不凡是也!”
叶准初时一怔,旋即猛地呆了。
玉不凡这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说,上次在姓楚的那长老手下,玉青颜救他时,自承她父亲正是“玉不凡”!
但刚才似乎这女人一次也没叫过这老道老爸,这怎么回事?
玉不凡所说的“后山”,乃是正山背后。
离开了伤离谷后,在玉不凡的御剑之下,叶准跟着到了正山山脚下,没有从山门上去,而是顺着山丘绕了一圈,到了正山后方,这才斜掠而上。
叶准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平衡,以免从剑上掉下去。眼角余光偶然瞥到后方时,不禁暗抽一口冷气,这要是掉下去,那还不死翘翘?
转眼两人已从山脚到了山腰,落到了一片小树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