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谁啊?”弦稚抓着头发狠狠的扯,但记忆就是离他而去。
戟悦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还真是的,有人连自己的名字也没记得?”他说。
“我记得我在这儿晕倒了,然后,然后你就来到了。我记得你要拿药来给我的,我们······”
“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拿药来给你?开什么玩笑呢?”戟悦转身离开去。但被弦稚一把拉住了。弦稚看着他,就似看着熟人一样,眼睛里满是希望。他是弦稚唯一能记住的人,也许他能帮弦稚记起名字来。
戟悦却用力的推开了弦稚。
“啊啊,你不要走,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的名字刻在了石头上,在那边,自己去看吧。”戟悦指了指街口的大石狮子。
“在哪儿?”弦稚半信半疑,但还是跑去看个究竟。唯一的线索,且不论真与假,抓住了总比没有的要好。他想,就像抓住了棵救命稻草,虽是急应之用。
他跑了过去。
石狮子就在眼前了,上面却什么也没有。弦稚围着它转了几圈,就差没把它抬起来看看名字是否刻到了下面,才知道被骗了。弦稚有点生气,为什么戟悦要骗他?他明明记得戟悦待他很好的,怎么可能?他要找戟悦问个清楚。
但戟悦早在他去看石狮子的时候溜掉了,这明摆着是个借口,诱他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好自己脱身。
弦稚没白吃米饭,想着这条路既然很熟悉,就顺着它走走看,他记得自己就是住在这儿的。刚才戟悦也是从这边走过来。他是来找自己的,弦稚记得很清楚,但他为什么又故意要避开自己呢?弦稚倒是糊涂了。
既然这样,先往这边走去吧,没准能找着戟悦的家。弦稚想着,就往戟悦来的方向走去。
路越走越陌生,拐了几个弯之后,弦稚再也没认识路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回走去,那边过来了一队的人,匆匆忙忙地奔着,像是要躲避什么去。他看着觉得有问题,等到那队人来到身边时,就拉住了一个人。那人在弦稚的手里挣扎了回,见对方的力气比他大,就妥协了。
“你们在跑什么?”
“你不知道啊?那边打起仗来了,好几队的人不分己友,看到人就砍,都快成了座尸山了。”
“他们那里来的人?这么的凶狠。”
正问着,那边惊叫纷纷,又伴随着“吉吉”的笑声,一路的延伸过来。弦稚转面去看,果然看到了几个人拿着大刀乱砍,不禁吃了一惊,正是暴秦的散兵。趁着这时机,被抓着的人赶紧挣脱弦稚的手,飞快地逃向后方去。旁人看到弦稚抓人,以为他也是和砍人的队伍是一伙的,都对他避而远之。立刻,一个半大的圆弧圈了出来,弦稚正是中心的位置。
“吉吉”的笑声飘来,弦稚还来不及反应,暴秦的散兵已经杀入了圈内。一看弦稚正站在正中心的位置,立即向他冲过去,像斗兽场里的狂牛一样暴怒,瞪着圆圆的红眼,拿着刀狂砍。弦稚看到这阵势,两条腿都软得跑不动,慌忙寻找武器,一摸之下才发现平日里带着的砍柴刀却不见在身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想着要去找其它的武器,一条棍或是一块木板,但他却连个树枝也没发现。
“哇。······”
转眼间,刀砍到了眼前,弦稚只能举着手去挡,······
什么也没有发生。
弦稚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正奇怪着,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跳。弦稚抖着眉毛转过眼去看,却发现那人是戟悦。
“是你啊,可把我吓了一跳。”弦稚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你干什么了?”戟悦问。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啊,我只看见你在这儿发呆。来,到我家里去坐坐吧。”
“不会吧。我刚刚明明看到了一大队的人,都围在这儿的。”
“那你不会是中了别人的迷香了?”
“不对啊。······”
“好啦,你中了迷香是自己也不会知道的。”
戟悦拉起弦稚的手,继续向前面赶路去。
然而弦稚始终不明白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来,他刚刚就如现在一样的清醒,怎么可能被别人下到迷香呢?但事情发生得也太诡异了。那些人简直是发疯的砍人,比起丧失理智的动物还要疯狂。怎么有人疯成这样子的?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戟悦的家。
“进来坐坐。”戟悦说。
弦稚恍回神来,一看戟悦的家又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眼前这个还是家么?高得像座山,屋里屋外全是黄金碧玉的装饰,分明就是个王宫嘛。
“这是你的家?”弦稚吃惊的问。
“当然了。我已经把嬴政杀了,夺了他的王宫。在这里,你要什么有什么,这天下的奇珍异宝都集到这儿,虽要什么随便拿。”
“你这是······?”
怎么会这样的?眼前的的戟悦和以前若判两人,从不对财和权动心的他,突然就热衷起帝王来,还把秦王杀了,夺了他的江山去?
有太多的想不通了!
就这样,弦稚被戟悦牵入了王宫里。戟悦带着他看了秦王的龙椅,看了秦王的寝宫,看了秦王的游院······。凡是秦王的东西,都值得观赏,值得玩用,值得收藏。但弦稚却什么也没心思去看,他正被不知名的混乱紧紧揪着心,压抑着意志,一切变得不由自主,都不是他的心在动,而是周围的变化牵动他的心。
眼下,着戟悦去拿他的刀之际,弦稚悄悄的跑出了王宫,他觉得就这么走着走着就到了骊山去,未免太快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王宫来着。
刚出到门口,天上一道闪电划过,哇哇的竟洒下大雨来。弦稚想,正好,在大雨中淋上一下,好清醒清醒头脑,或许他还在迷香之中呢。但他却觉得无比的清醒,就像自己仅仅是个形,在精神上的形,或者说是灵魂吧,像活在世上的飘荡的灵魂。他可没见过灵魂,只是一般的觉得像而已。人们说灵魂像烟一样的的飘来飘去。他正是这种感觉,忽又到了这里,忽又到了那里,快得没法想象。连路上发生了些什么,他还弄不明白,虽然很清醒,但也越来越糊涂了。
他站在大雨中畅快的淋着大雨时,戟悦寻到来,招呼他赶紧进屋子里去。
“你看那边,天在塌陷了,快进到屋子里去。”戟悦说。
弦稚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还真的看到了巨大的火球从那边的天际暴降而下,彷如天上的火盘缺了一角,篷大的黑烟蔓满那边,正向着这边延伸过来。
“怎么了,发生些什么事?”弦稚跑回王宫里,不安的问戟悦。
“我也说不清楚,据说是有人不敬天地,触怒了诸神,天才降下大灾来惩罚他们。”戟悦赶紧把门闭上。
“那怎么办?不会烧到这里吧。”
“来,咱们来神像前祈祷,让火不要烧到王宫里来吧。”
两人来到神像前,弦稚立即又被惊呆了,那个不是阎王么?长着满腮扎扎的黑胡子,瞪着两个铜钱眼,竖着粗黑的戟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弦稚看了看四周,再没其它的神像了。
“我们拜祭的是这个?”
“是啊。就是它!”
戟悦已经跪倒阎王前面去祈祷了。
弦稚晃着在犹豫,他极不情愿去拜祭,在心目里,它并不是他的天神。
“你倒底来不来拜祭?”阎王忽然开口说话了。
“赫!”弦稚被吓得跌坐在地板上。
“你听到了没有,他开口说话了。”他爬到戟悦的身边,悄悄的说。
“谁?你说天神啊,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戟悦说。
但他明明听到了阎王在说话,怎么可能听错了的?弦稚为了证实他的听力没问题,故意不去拜祭阎王。
“你怎么还不拜祭?”阎王又说了话。
弦稚惊骇的拍着戟悦的胳膊,但戟悦却没反应,他用力的拽了下,戟悦竟然倒了下去瘫睡在地上,像个死人一般。他惊吓地缩回手,再胆战心惊的伸手去摸下戟悦的鼻子,已全无气息,确是死了。他吼着倒退了一步,现在,连他的最后的一个熟人也离他而去。
“你以为是他死了?还是你自己已经死了?欢迎来到天神地狱。”
阎王的木像活了过来,变成个人模人样的,有着躯体却无血肉的幽灵。它从神殿上飘下来,向着弦稚伸出一双手去,表示欢迎。
“怎么?是我死了?”
“正是正是。天神地狱和人间是相反的两面,在人间活着的人,在天神地狱里已经是死了;而死了的人,在天神地狱里却还活着。”阎王说,拿出生死簿子来翻了翻。
“你于神殿内,因为没有祈祷,被黑色的毒雾毒死了。”他向弦稚展示了下生死簿里记载的弦稚的死因。
“毒死了,可是我却没什么感觉?”
阎王不理会他,招手让几个下手把弦稚来去祭刑。
“你得躲过十八种酷刑才能获得重生。”
“啊啊啊······”
弦稚大叫着挣扎,像每个冤死鬼一样。
他被拖了下去。
“喂,醒醒。”
有谁在叫着他?弦稚睁开眼睛,全身上下的摸了遍,发现还没有死。
“你又睡着了。”戟悦说。
“我怎么又睡着了?”弦稚送了口气。
“祈祷已经没用,大火快烧到来,咱们赶紧走吧。”
“向哪里逃?”
“那边,那边没有火。”
戟悦指了指和来路相反的方向。
那边就是和家远离的方向,弦稚清楚这一点,再走下去,无疑会离目的越来越远。他向着这边走来,无非是想在家里找到点线索。到现在,他依然不清楚自己的名字,而又戟悦好像不和他认识的,只会盲目的帮他逃离,逃得离答案越来越远。印象中的戟悦并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弦稚觉得他有点懒惰,但在事情上,他永远是积极地面对困难,所以他才能在医药上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遗憾的是,差那么的一点就成了一代名医,因为他不喜欢悬壶济世,终究得不到这荣誉。但这样才是他的本性。
而眼前这人,恰好和他相反。
弦稚忽然想到,事情或许因他而起,是他从中一手策划,一手制造的。
“你不是戟悦?你到底是谁?”弦稚止住脚步,还差半步就踏出了王宫。
“我就是戟悦啊。”
“那你怎么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但你为什么要帮我逃离?”
“一人有难,众人帮助。常言道,助人为快乐之本。”
“人?是了,这么的来着,原来是这样的啊。”弦稚恍然大悟。
提到人,弦稚突然想了起来,这一路上,他感到莫名奇妙的正是这个原因。每当是有人出现时,他总会陷入临死的状态,而这时,就会有戟悦来把他救醒,这样他不得不对戟悦有所怀疑来。
“怎么了?”戟悦眼里满是疑问。
“你是我的幻觉。”弦稚说。
他盯着戟悦,就如同盯着件赝品一样,看着,仔仔细细的对比,想要从中找出与正品的破绽来。他的确发现了很多的不同之处,除了外貌,只是不大敢肯定。他相信真相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你要干甚么,我哪里是你的幻觉了?不信,你打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不是和你一个样。”戟悦被盯得一脸惊恐。
“好,就依你所说的。”弦稚抽出他的砍柴刀,这刀正是弦稚来到王宫后,要求戟悦从柴房里给拿的。
王宫里本来有很多的武器,也有很多的刀,一来弦稚用不习惯,二来为了出去走走时避开戟悦,柴房正离得比较远,所以他特地要求戟悦去柴房里那把砍柴刀来用。
“哎呀,你来真的啊?”在兵刃的危险下,戟悦恐惧的后退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来,我且问你一个问题,答得上来的就相信你,答不上来的,休怪我无情了。”弦稚吼着,声音像擂鼓,轰轰荡荡,说得比“定海神针”还要定。
他打定主意,一是戟悦知道他是谁,一是还自己一个真相。
在他的记忆里,总是有着这么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况且,他记得戟悦就是他认识的人,而戟悦也对自己很熟悉,但他为什么要矢口否认呢?答案就在这个人身上,除非,他也是忘记的了。
经历过很多次的“戟悦”说的“迷香”的梦幻般的事件后,弦稚已经分不出“现实”和“虚幻”了。在这些事情中,他的意识明明感觉很清醒。
于是,他不得不作出抉择来,要么是真,要么是假。
他就是粗人,什么都是用刀子来思考。
刀子用起来就是简单,挥起,落下,不管什么东西,断或不断,就是两个结果。他喜欢这样的一刀两断。
现在,他已经把戟悦逼到一个角落里,而他无路可退。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才好回答。”弦稚认真地说。
“能不能不回答?”
弦稚没理睬他。
“我的到底是谁?”他问。
戟悦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真的问了这个问题。一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弦稚扬了扬手上的刀。摆在王宫里的东西还真的不一样,就刀锋也要比一般的刀要薄的多,利刃磨得能发出淡淡的光芒。
“你······”
弦稚的刀已经高高举起来了,只要他还答不出,这一刀就会从戟悦的脖子上落下去。
“你叫小娃。”戟悦说。
“小娃?”弦稚念了几遍名字,若有所思。
“对,你叫小娃来着。小娃。”他补充着说。
看到弦稚转过身去,戟悦松了口气。
突然,弦稚猛的转回身,一刀从戟悦的脖子上砍了落去,戟悦惨叫一声,滚到了地面上。他捂着自己的脖子,但捂不住往外涌的鲜血。
“啊······你······”
“我叫小娃?你骗谁啊?”弦稚生气的说。
一块陨石带着浓黑的烟掉落到王宫里,隆的巨响中,炽热的烈焰从地面喷射起来,像个泉眼一样,冲天而起,而后向四周散发,瞬间将王宫包围住。弦稚的眼前被这光闪了一下,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四面都是火,他正被炎火焚烧着身体,强烈的痛楚使得他大叫了一声。
“啊······”
啪,有人打了弦稚一巴掌,弦稚睁开眼来,还是戟悦。他正躺在床上,而戟悦则站在桌的侧边,看着他,满眼都是惊奇。
弦稚揉了揉眼睛,没错,正是戟悦来着,他果然没有死。这么说,背后的阴谋者就是戟悦了。
弦稚怒跳下床,奔到柴房里取出砍柴刀,再回屋子里寻找戟悦。
戟悦正在配着药,看也没看他一眼。
弦稚也跟他不多说话,直直的冲过去举刀就砍。
但这来势汹汹,戟悦早就察觉了,急忙往外逃开。
“你想干什么,想谋杀恩人啊?”戟悦说。
“不错,就是要杀了你。”
“哟,你的幻觉还没好吗?”
“不错,你就是我的幻觉,我要把你灭了。”
弦稚再次举起刀来。
忽然,刀停住了,他看到戟悦手里举起一面镜子来,像块盾牌一样的举着。但也就把弦稚的刀定住了。
“这是······,对了,我叫弦稚!”他记了起来,自己的名字一直没有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