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身影自然是林尘,林尘静静的倚在朱红色的柱上,听着汹涌澎湃的水流拍岸声,呜咽而过的风声,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无声却胜有声的脚步声。
接着一道撕拉的空气破鸣声炸响虚空,掩盖过了水声,风声,虫鸣声,成为了夜下独奏的死亡乐曲。
林尘平静的看着那道凌厉至极的箭羽在黑夜中高速旋转,林尘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场,更没想到冤家路窄。
没有任何掩饰的杀意,更加没有任何的留情,即便他要杀的人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确实很狂,就如同在大孤峰时的狂,但他的确有这个资格,因为他叫阎陌生,阎王剑下不留生,杀手榜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林尘甚至能感觉到锋利的箭头上传来的森冷杀意,于是他平静的握住刀柄,然后拔刀,刀威渐起,如同雨前压抑天空,不算厚实的刀身轻轻的往虚空一划,就像是一支沾满墨汁的笔,在勾勒简简单单的一横,在简单不过的一招,却是胜过了所有的招式。
“嗤”,刀锋与箭尖相遇,火花迸射时,箭尖就如同竹子般,被毫无阻碍势如破竹般切开,然后化作残缺的两翼,从林尘的耳边呼啸而过。
林尘微微喘息,这一箭的威力竟然如此的强大,反震力差点让他的刀脱手飞出。
那支箭若是普通人射出的话,林尘完全不用出刀,便能轻松应付,但这一箭是一个内力大成的修行者通过内力加成射出的无与伦比的一箭,其力道,其速度,其角度似乎完完全全的封锁住林尘的后路,作为一个出色的杀手,最清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箭法可以说是一个杀手最重要的功课。
林尘修为已经处于小成巅峰,就差一小步便能晋入大成之境,其内力的浑厚度,精纯度更是凌驾于常人之上,若是全力一战,可与大成之境的修行者争锋,若是拼死一战,以燃烧毁灭丹田为代价,甚至可跃两境,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与先天强者周旋片刻。
但他竟有些招架不住这阎陌生的一箭,其修为之强恐怕是直逼先天之境。
内力大成和内力小成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在于内力的深厚程度,一般修行者的丹田大小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有
天赋异禀的天才才会有绝对的先天优势,然而这种天才亿万人中诞生的几率接近于零。而先天之境的最大区别,就是对内力的掌控能力,先天之境的强者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内力,可压制到一奇点,造成毁灭性的一击,而这一箭便是将内力全部集于之上,不曾有丝毫的溃散。
“大孤峰一别,阎兄别来无恙,想必在下与阎兄并无深仇大恨,何苦咄咄逼人,欲杀之于后快。”
回音荡荡悠悠,然而并未有任何的回应,短暂的沉寂过后,“嘭”声忽然响起于雨亭瓦硕之上,一把亮晃晃的剑尖现了踪迹,如九天之上落下的银河,神圣而华美。
林尘神情异常肃穆,他能感觉到这一剑已经超越了他在大孤峰所出的一剑,甚至这一剑的威力已经到达了先天境界的范畴。
这一剑,他挡不了,除非他燃烧丹田,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那把剑太快了,快到眨眼间便要穿透他的头盖骨,他没有想到会是这幅局面,这阎陌生竟如此疯狂,他竟然敢完全无视风自在的意志。
“答答”声响起,压抑沉闷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有些冷的雨水顺着那处剑的裂缝哗哗的流了下来。
林尘感受到了死神的来临,他这次没有作任何的反抗,因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那把剑来的太快,来的更加不可思议,来的让他根本来不及出刀。
于是他闭上眼,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等待死亡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时间总会停留在那一刻,然后化作恐惧,茫然,短暂的时间仿佛度日如年。
冰冷的雨水打在了林尘的脸上,然后顺着脸颊流淌在滚烫的胸口。
林尘缓缓的睁开眼,发现那把剑静静的悬浮在离他不足一尺的空中。雨水顺着剑尖滴入了他的口中,再抬起头,发现阎陌生倒挂在雨亭的梁柱上,剑柄被牢牢的握在手中。
林尘深吸了口气,恼怒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只是我知道你阎陌生不敢杀我。”
阎陌生嗤笑道:“你知道刚才我是真的想杀你。”
“那之后为何改了主意?”
“因为阎某不杀不会反抗的懦夫。”
林尘微嘲,说道:“如果我够了解你的话,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没错,他从开始便认定阎陌生不敢动真格,他代表的不再是大孤峰的那个林尘,更加代表的是末古坛堂主的身份,即便阎陌生不服他,也绝不敢违抗风自在的意志,对他痛下杀手。但是他不了解阎陌生这个人,不知道他从来不以常理出牌,更加不知道他可以肆无忌惮,因为他叫阎陌生,是杀手榜中人物,更加因为他不过是十六岁。
十六岁便已经触摸到了先天之境,这已经不是白落浪这种人物所能比拟,绝对是大陆屈指可数的天才,直逼九封,七念这一层次的人,更加重要的是他是一名杀手,是一个最懂得如何杀人的人,这将远远超过他本身实力的可怕之处。阎陌生是末古坛最具有天赋的人,也理所当然的成为风自在最看中的人。
若是林尘够了解阎陌生,林尘绝对会先发制人,而不会被迫的防守,就如在大孤峰时,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而阎陌生不过是被迫的按照自己的思维走,最终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那你现在可了解我阎陌生了?”
“嘿,我说,你能不能下来说话,你不累我还嫌累。”
“不能,这样才能显示出我比你高一等。”
“如果你不介意你的裤裆漏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
阎陌生微微一楞,然后大怒,说道:“混账,你的裤裆才漏水了,该死,这是什么鬼天气。”
阎陌生轻轻一跃,便从梁上跳了下来,然后又站在石凳上,居高临下的说道:“嘿,小子,我告诉你,你不要拿堂主的身份来压我,也甭想指望我会为你办事。”
“哦,你去帮我去查查一个叫贾汀的底细,记住,要详细。林尘浑然忘记了上句话说什么来着,淡淡的说道。
“贾汀,京都有名的钱庄老板,是…,诶,我刚刚不是说过你不要拿堂主的身份来压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做人别那么大的火气嘛,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改天我请你喝酒。”
“一次酒就想让我帮你做事,除非以后我的酒钱就全算在你的头上。”
“做人可别太贪,你要是千杯不醉,那我可不是要倾家荡产。”
“放心,你每天只要供我一百两银子足可,你看,这个买卖合算吧。”
林尘有种骂娘的冲动,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那人的钱庄,真是狮子大开口。
林尘想着先答应下来,于是说道:“可以,不过你以后就是我的下属,凡事都得听我的。”
“这是自然,我阎陌生最讲信誉,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也多亏了上次在大孤峰你的惨败让我痛定思痛,修为才得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林尘满脸黑线,心想真他妈不要脸,连说假话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你这使的是什么滚驴子剑,没事把亭蓬捅开透明窟窿,要不你上去修修。”林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恼怒的说道。
“凭什么要我去,告诉你,阎某从不干这等事。”
“我想我们必须理理谁是属下,谁是老大的事了,这要是日子一长,你岂不是要犯上作乱,我想这一天一百两恐怕你是无福消受了。”
然后令人闻之色变的阎王剑下不留生的阎陌生默不作声做起了木匠工。
淋淋雨下个不停,苍茫间泛起浓浓的雾气,古道口的雨亭下,火堆照亮了漆黑的渡口,两道似敌似友的身影在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