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亮点于苍茫,天空的云层依旧没有散开,只不过秋雨暂时停歇,放眼望去,云在雾里,雾漫山中。朦朦胧胧,仿若缥缈之境。
林尘深深吸了口清晨无垢的气息,然后用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拿起墙角那把有些发亮的铁刀,寻思看天气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下雨,这练刀可不能荒废。
踏着轻缓的步伐,沉默的踏在湿漉漉的地面,天越来越阴沉,有急促的风声乱起,更有马蹄声轰鸣。
林尘神情微凝,他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根据风向,这血腥味应该是从前方的酋村传来的。
这酋村位于枫城的西北部,属于极为偏僻的地方,而这些年官府的势力渐微,而马贼山寇的气焰越加嚣张,官府曾张贴榜文,请修行者出面干预,但修行者极其稀少,况且枫城位于帝国的岭南,岭南贫瘠,远不如帝国中原繁华,有志之修,没有人愿意偏安一隅,因此反而助长了这些无法无天的罪徒。
林尘沉默片刻,这一来一回必定会耽误茶馆说书的时间,况且自己还会有性命之忧,他从不自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也不会有救世主义,但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受,权衡一番,心想便是为自己积个德,于是脚下生风,步伐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沓,不出一刻钟,便能隐隐约约看到村落的轮廓。
血腥味越来越重,天阴沉的厉害,隐约间能听到马儿的嘶鸣声。村落里不见有袅袅炊烟飘起。
林尘皱了皱眉头,清秀的脸上越发的凝重,手中的铁刀握的更紧了些,这些年在刀尖上跳跃的日子,让他有了如沙漠中的狼般的嗅觉,酋村出事了,可能迎来的是灭顶之灾。
天空的云层遮蔽了朗朗乾坤,但雨依旧没有落下。
林尘依旧在靠近酋村,映入帘框的是四十来个面容凶神恶煞的大汉正残忍的屠杀着全村手无寸铁的村民。
凄厉的哭喊声,灭绝人性的笑声,毛骨悚然的头颅落地声,马儿的嘶鸣声,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
这些四十来个马贼并未发现林尘的踪迹,林尘平静的匍匐在隆起的山坡处,看着这场惨无人寰的屠杀,他没有作任何的举动,仿佛作为台下的看客,看着别人的世界。
但他的右手出卖了他,握刀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手心的冷汗让他有些握不紧刀柄,他如果就脑袋发热的冲杀过去,他的下场也只能像躺下的冰冷尸体,他不是修行者,他不可能同时打过二十来个杀人如麻的马贼。
他在等机会,一个让他们绝望的机会。
然而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到来,林尘望了眼阴沉的可怕的天空,心中咒骂了一句,然后默念了一句祖宗护佑之类的话语,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了四十来个马贼身上。
林尘心中在快速的计算思考着,那个穿着黄色马褂,额头上绑着黑色布条,手中提着一根狼牙棒的精壮汉子应该就是这群马贼的头领,林尘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击杀,这马贼不像军队,军队一旦主帅被杀,必定会军心大乱,溃不成军。而这马贼生性凶残,头领被杀反而会激起血性。
这场屠杀很快就结束,全村人无一幸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只听到那头领冷酷的说道:“兄弟们,快收拾好金银细软,那些个不值钱的东西就扔了,在官府来之前,必须回到山寨。”
冰冷的雨水忽然滴在了林尘的脸上,一场秋雨琳琳沥沥的便落了下来,整个苍茫都被雨雾笼罩,朦朦胧胧,已然分不清山川河流,村落人家。
机会来了,这场雨下的有些迟,但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搜刮金银是马贼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而这场雨下的更是天作之合,林尘正好借着雨势隐藏住自己的身影,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足个击杀。
林尘如鬼魅般跟着一个马贼进入了有些破旧的民房,那马贼翻箱倒柜一番,依旧收获甚微,嘴里嘟囔着:“这他娘的真穷,害老子白忙活了半天,就这几个钱,还不够老子喝一壶酒来着。”
正想离开这,到下一家碰碰运气时,忽然一把亮晃晃的刀刃瞬间刺穿了他的后背,他瞪圆了那双狰狞的眼睛,下意识的去摸胸膛处,脸上终于浮现出无尽的恐惧,机械的转头,然而这个动作却是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然后轰然倒地。
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甚至连呻吟声都还没来的及发出来,便成了孤魂野鬼,传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死后便会化作孤魂野鬼,游荡在人世间。
林尘冷漠的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马贼,然后借着雨势潜入马贼的身后,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高台上人畜无害的说书先生,他是刺客,更是杀手,他要杀光这些比杀手还要丧尽天良千万倍的马贼。
雨越下越大,大到只能听到哗哗作响的雨声,没有任何人发现有魔鬼来索命,进行死亡的收割。
时间悄悄的流失,整个村落都充斥着压抑,林尘将沾满血的刀刃放在雨中,在雨水的冲刷下,重新变的发亮起来,隔着雨雾望了眼最后的马贼头领,稚气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你真的很该死。”冷漠到比这秋雨还要寒冷的话语响起,像是阎王爷在宣布他的死刑。
林尘打算让他死的明白些,慢些,这不是仁慈,而是残忍,他要慢慢的折磨他,让他偿到世间最恐怖情绪。
那马贼头领终于闻到了一丝死亡的味道,他开始呼唤同伴,然而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恐惧的寻视周遭的一切,忽然发现就在自己不远处的雨雾中正站着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
“你,你,是谁?”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
林尘微微一楞,琢磨着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是杀你的人或是我是送你上路的人”,剧情应该都是这么演的,但这好像有些过于老土,总觉得有些装逼。
忽然林尘似乎想到了什么,好像同道的人称自己是什么摆渡人,于是林尘神色微禀,异常严肃的说道:“我是岭南的摆渡人,今日特来渡你上路。”
“岭南摆渡人”一出口,那马贼头领顿时面容失色,险些跌下马来,“雁山渔樵夫,岭南摆渡人”,声名赫赫的人物,传闻这岭南摆渡人极其残忍,在他的刀下从未有活口,不过他所杀的大都是马贼草寇,这些年干他们这勾当的,无一不担心哪天被岭南摆渡人惦记着,简直是寒蝉若噤,如履薄冰。
刀光亮起,一道有些模糊的影子在磅礴秋雨中奔袭,犹如视如闪电,一道闷响声响起,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炸破虚空,打破了沉寂。
一只胳膊溅起了水花,染红了雨水,那马贼头领痛苦的捂着鲜血直流的右手断臂,恐惧的看着少年模样的岭南摆渡人,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许多人心中梦魇般的面孔,是如此的年轻,稚气未脱还带有刚长出的稀疏胡须,脸颊旁还带着两个若有若无的浅浅的小酒窝。
那马贼头领也不是善茬,见传闻中的岭南摆渡人竟是个毛头小子,心中的恐惧被压下了一大半,嗜血的狠厉劲重新被唤醒,双眼中充斥着血丝,开始如狼一般的嚎叫。便左手抡着狼牙棒,怪叫的策马奔腾而来。
林尘微微摇了摇头,身子诡异的侧仰,铁刀贴地如弯月般划过,马儿的前脚失蹄,瞬间人仰马翻,再如流星坠地,刀势如虹,手起刀落之时,左臂也被砍了下来。
那马贼头领惊恐的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年,狠厉劲已经被完全覆灭,胆更是被吓破,就如同一根人棍躺在地上。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有些生疼。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这里收刮的的金银全部给您,只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求饶声听上去显得撕心裂肺,但似乎求错了人。
林尘嗤笑了一声,仿佛看一个白痴一般,然后指了指那雨水中躺着的无数冰冷的尸体,有童真的孩童,有慈祥的老人,而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就的。
刀威再起,那马贼头领的两只脚也被砍断,画面显得很残忍,更显得很滑稽,林尘冷漠的看了眼惨不忍睹的头领,便往回走去。
他已经不需要再做些什么,他要让那马贼头领慢慢的死去,在无尽的恐惧中死去,他做到了,血液的流失马上便会结束那马贼头领的生命。
然而一道恐怖的威压瞬间袭来,让林尘仿佛身处大海孤舟,覆灭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