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水浪,夏莫莫和海棠被卷在其中,都来不及思考这仙庭之内怎么会掀起此番惊天骇浪,居然连施法也逃脱不掉。海棠和夏莫莫紧拉着双手,随着水浪苦苦挣扎。忽而,她们发现自己不是唯一在这浪花中挣扎的,四处都有被卷入其中的仙子,在水中呼救喊叫着。
天帝端端坐在火凤之上,全心投入在前方的战事上,眼看胜负将定,却听得身旁太上老君苍老的公鸭嗓冒出一声尖叫:“陛下,小心!”
他还来不及思索,便连着火凤一道被一个大浪打翻在地。接着,巨浪从南天门漫天而来,连太阳也遮住不见了。巨浪一层推着一层,一直漫到战场的前沿,正在前方作战的天兵天将也都被这巨浪掀翻在地,而那厢,魔界的人,却好端端的安逸。
乘此机会,魔族快速反击,方才还处在劣势的魔族,一下子占据了主动地位。
北海女君,负手而立,她悬在最高处,任狂风吹乱她的头发和衣裳。她神色清冷而坚硬,在风中,白色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宛若海浪中一只雪白的海鸥,冷漠看着脚下的一切。
她是北海之神,她可以轻而易举将整个北海收入囊中,也可以轻而易举将整个北海倾覆而出。这场仙魔之战,她才是紧紧握着胜负筹码的人,只是,她无心参与在仙魔的恩怨之中,她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
她的娘亲同天后一道,曾经是九华山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太乙真人修为甚高,连天上的太始天帝也要礼让他三分。四海八荒内,能被太乙真人收入门下的皆是上古神族天赋极高的后裔。当年天族要在太乙真人门下的女弟子中选媳妇,取其修为最高的下聘。在斗法中,天后为了能胜出,竟然在比试前暗算了她的娘亲,致使她娘亲落下病根,在生下她后不久,便仙体渐损,终是撒手人寰,留下幼小的她和父君。
天后一直待她很好,她从未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别的因素。直到三千年前,父君病逝,父君的好友九尾仙君,也是娘亲当年的师兄,前来奔丧,她方才得知其中种种原由,只可惜,九尾仙君忌惮神族,一直未曾提及,竟然也不敢上天来同她一起与天后对质,她没法确定此事。但果然,女姮进入天后的梦中,窥清了事情的真相,即便天后这十几万年来愧疚在心。可是,她没法平息心中的恨意。她恨,娘亲至死还将天后当做好友;她恨,她与鹤禹青梅竹马却被活活拆散;她恨,虚伪阴险的人居然可以在仙庭呼风唤雨。她早与女姮约定好,倘若魔族战败,她便从中回转。她所要的,便是要将天后的真正面目告知天下,还她娘亲一个公道,还她一家一个公道。
一切归于平静,浪水退去,魔族占领了南天门,天帝天后也被魔族的人控制,一些尚是自由的仙家,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得紧紧盯住钳制天帝的魔族第一战将扈咸魔君。
南甫望着眼前的一切,凄然大笑,十万年了,整整十万年了!心中的愤然,此刻被一股兴奋充满,好像要冲了出来,他大笑而飞,穿过一片狼藉,施施然落在天帝面前。
此时,南甫一身玄色长袍,头戴玉冠,双目猩红,他嘴角含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好久不见。”
而天帝,虽然身穿铠甲,却是浑身湿透,发髻也被浪水打散,凌乱地贴在头上。外形虽是狼狈不堪,然而天帝眸色中的王者之气,丝毫不减,他忽视扈咸架在他脖颈上的血剑,理了理乱发,优雅地从地上站起,与南甫相视而立。
夏莫莫无心理会天帝和魔尊的对战,她和海棠相互搀扶着从地上坐起,四周都是与她们一样的仙家,浑身湿透,筋疲力尽。夏莫莫背靠着南天门外地天柱,伸长脖颈,四处搜索着,眼光穿过一片狼藉,终是看见了一袭青衣的颜若仙君。
心头五味陈杂,夏莫莫不禁眼眶湿润。颜若仙君以剑支地,支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腹部,眼光朝这边看来。隔得太远,夏莫莫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她清楚,颜若一定伤得不轻,本就被她刺伤了,恐未好全,又是接一场恶战。若不是此刻气氛僵硬,夏莫莫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抱住颜若。她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把她当真正的杜鹃仙子也好,撇开了过往不谈也好,她只知道,那是颜若仙君,她希望他好好的。
天帝正开口准备同南甫说些什么,却见南甫身后,弄玉神色冰冷地缓缓落下,纤尘不染,衣衫不湿。他有些诧异,这还是他疼爱过那个巧笑倩影的小姑娘吗?
一旁,一直故作沉着冷静的天后终是忍不住了,她一身锦衣玉裳已是湿透,头上的凤冠也摇摇欲坠,双目猩红紧紧盯住弄玉,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她颤抖道:“玉儿,你为何要这样做?”
弄玉冷眼看着天后,“当年你在九华山做过什么,还需要我一一说出来么?”
天后一个哆嗦,下意识瞟了眼天帝,天帝则是带着探究意味地回望着她。
玉展飘然而来,他与南甫并肩站在天帝面前,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天后,鄙夷道:“东离,你可知当年她为了嫁给你,竟暗算同门师妹。”
天帝回眸深深看着天后,天后面色苍白,眸中愧疚万分,却又是含着万分情意。此时,在天后眼中,面前的人不是什么四海八荒的天帝,而是她的夫君,希望给他留下自己美好一面的夫君。
天帝缓缓收回目光,淡然道:“她是朕的妻子,此乃朕的家事,朕自会处理。”
弄玉听后漠然看着玉展,“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女姮呢?”
玉展看了眼身旁一身戾气南甫,轻道:“死在了紫乾箭下。”同弄玉联手,是玉展交代女姮去做的。九尾仙君与玉展同是狐族,当年九尾仙君将事情真想告知弄玉,也是在玉展在背后计划的。
弄玉神色一凛,又转向天帝与魔尊道,“我弄玉今后游离人神魔三界之外,仙魔两界谁主天下与我无关!”说罢,衣摆一挥,唤来云座,绝尘而去。
“好了,”南甫嘴角挂着丝惨笑,“东离,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解了。”
天帝的神色甚是肃然,便是此时此刻,也不弃王者之风:“你就是想要帝位,对吗?”
“是,我不只想要帝位,我还想要你的命,你该来偿还我妻子的命!。”不可一世的魔尊,此刻的神情却执著得像个不肯放弃糖果的孩童。
天帝凝视了他一会儿,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却终是简单地一句:“好,你若要,便拿去吧!”说罢,丝毫不理会惊呆在原地的南甫和众仙的声声悲切的呼喊,他径直走到天后身边,扶起她,理着她鬓边的乱发。
“好,我成全你!”说罢,他夺来扈咸的血剑,向天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