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比来时压抑了几分,虽则漂荡在银河之上的扁舟,安分了许多,可夏莫莫的心里头却翻江复倒海了几番。
这一路,锦彦注意到夏莫莫神色反常的地方很多,此时夏莫莫神色的不安他也看在了眼里,略微一想,他问道:“你心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欢喜的事?不妨跟本君说说,也好让本君欢喜欢喜!”
夏莫莫心里咯噔一下,她确实要找人说说了,这一次地府之行,便让她打定注意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颜若仙君,她确实没办法再这样担惊受怕下去。在忘川上与摆渡老公的心虚对视,在地府里的顾虑担忧,时刻压得她喘不过起来。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即便最终真的要灰飞烟灭,她也不后悔。
思绪完毕,夏莫莫甚是轻松地一笑,抬头便对上锦彦似笑非笑的眼睛,明明知道他是出于关心,却还是忍不住要跟他唱反调:“我什么时候跟你这般熟识了?”
“哦?”锦彦挑眉,“原来你跟本君不熟识,那你把本君的衣袖抓那么紧做什么?”
“啧啧,”夏莫莫并未放开锦彦的衣袖,继续说道,“素漪仙君的事情你瞒着这么多人,却偏偏要告诉我,你又是想做什么?”
“若不是海棠说你为此事哭的死去活来,本君才懒得带你来一趟。”
夏莫莫瞪眼瞧着锦彦,“海棠姐姐?她被派到你金吾宫当差,你可没有为难人家吧?”
锦彦眉梢一挑,“本君怎会为难她!本君只是让她做了几顿白露蒸而已。”
“……白露蒸啊,这么麻烦的糕点,海棠姐姐不轻易做的。”一提到白露蒸,夏莫莫就想到凡间的那几天,“呃…你记不记得在凡间的时候,有两个……”
锦彦耸耸肩,“有两个什么?本君不怎么记得!”
夏莫莫干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
“其实……”锦彦吞吐道,“哼,其实本君是想问你,海棠她喜欢怎样的人……”
“咳咳,”船身摇荡,夏莫莫险些掉下去,她又紧紧拽了锦彦的衣袖,道,“海棠?二殿下,你…你不是看上海棠姐姐了吧?”
对于夏莫莫的反应,锦彦甚是无奈,他本也不想问夏莫莫这个问题,只是,海棠好像丝毫不解情义,完全没有把他的放在眼里,也看不到他有意的亲近。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仙庭第一风流公子的魅力了。
“怎么?不行吗?”
“哈哈哈,”夏莫莫笑弯了腰,使得船身摇晃得越发厉害,“不是,不是,海棠姐姐这般优秀,自然值得的。只是…只是…”
锦彦都有些站立不稳,他白了一眼夏莫莫,“只是什么?”
“你莫介意,只是,我觉得海棠姐姐不大会喜欢二殿下您这样的……”
“那她喜欢怎样的?你再笑本君就把你扔下去!”
“我忍不住嘛!海棠姐姐若是喜欢,也是喜欢顶天立地的英雄,像殿下这般风流倜傥,哈哈,真的是不适合,不适合。”
锦彦若有所思,黯然道:“顶天立地的英雄么?”
夏莫莫同锦彦告了别,回柳苑时,约摸是戌时的光景,她进了院子,发现院子一片寂静,倒是没有人的模样,不觉心中暗淡,怎么,商量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吗?
连接前苑和后苑的是一片紫藤花架,此时,紫藤花开得正好。正当夏莫莫欲快步穿过花架,却见花架下的长椅上,有个坐着的人影。
夏莫莫一哆嗦,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走过几步,她身子一顿,甚是无奈地倒着往回走了几步。就着一瞬的功夫,只消一眼,她已经能隐约的感觉到,那人影是颜若仙君,而且,这氛围颇有些冷意啊。
颜若冷眼看着面前低眉垂首,手指不停在衣角打着圈儿的夏莫莫,却是叹出了口无声之气,“这么晚,又是去哪里了?”
夏莫莫轻声回道:“出去玩了一下。”
见颜若没再说话,一时清冷,夏莫莫想着要不要就现在告诉仙君大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正准备开口,却是颜若的一声“我有话跟你说”将她的“我有话跟你说”硬生生塞了回去。
方才颜若还坐上阴影里,此刻月光流照,紫藤花正散着莹莹的紫光,透过花间的细缝,几缕月光洒在颜若的脸上,留下一片清辉。夏莫莫看得痴醉,一时有些恍神。
“本仙明日就要出去了……”颜若顿了顿,“你若是无聊,便去海棠那里玩耍几日。”
“是,商量出了对策吗?”
“嗯,明日本仙就同二郎神君一道去西荒。”
虽则是意料中的事儿,可还是有些失落与担忧,夏莫莫吞吐道:“那,仙君大人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颜若愣了愣,黑白分明的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嘴角牵动,似有什么话想脱口而出,却终化为一声轻叹,“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颜若站立在巨石之上,任凭风沙吹打着衣袍和脸颊,耳畔是咆哮哀嚎的风声,琉璃般的眼中,映下的是这半天蔚蓝,半边金黄的奇异景象。
这里是西荒,头上是湛蓝的天空,而脚下是金黄的沙漠。突兀而起的巨石林立其中,被漫天的风沙雕刻成一座座诡异的城堡。不消听那在巨石林间回荡的凄厉风声,只消撇上一眼,这奇形怪状的巨石也会令人心生寒意。
“颜若,你可什么好对策?”
身后夹杂在风中的声音显得微弱了许多,颜若回过身后,朝来人微微一拜,“二殿下。”
“本君说了,在外面,这些礼节便都免了吧。”
颜若望了望脚下,那是他们在巨石林中寻着一块隐僻的闪山洞,临时安下的营地。“梼杌方出来不久,暴躁不安,气势强盛,我们只能先偃旗息鼓。二郎神君已安排天兵把守在附近了,一旦有异样,会立刻来报。”
锦彦微皱眉头,朝前一步,走到了颜若身旁,同他一样看着眼中漫天的黄沙,“本君从未见过这般的景象,夜黑之时,竟与鬼域一般。此次,真的这般险恶吗?”
颜若神色严肃,“封印梼杌的咒被打破了,梼杌休整了一千年,它本是怨气所化,时间越久,怨气越重,如今力量也更强大了。早不能同一千年前相提并论了。并且,封印是不可能随便被打破了,我怀疑这后面可能还有我们看不到的力量。”
锦彦想到第一次见到梼杌的模样,不禁还有些后怕。虎状,毛长,却又是人面,野猪般的獠牙,硕长的大尾巴,十丈高的躯体里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火爆的脾气更是增加了它的气焰。也只有这样凶兽的威胁,才能让他们不得以躲避在巨石之中。
锦彦微眯凤眼,“那又是什么呢?”
“不好啦!梼杌来啦!”
放哨兵呼喊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二人的思绪,慌忙转过身去,方才尚还湛蓝的天空,此时却乌云密布,不,那不是乌云,那是一块块硕大的飞石,朝这边急速而来。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