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莫莫这一出来,吓了堂上人一跳,几个衙役立刻将她围了起来。
县太爷虎目冒星,怒道:“你又是何人?胆敢滋扰公堂,辱骂本官?”
后面的海棠忙拉了拉夏莫莫,将她的手拦了下来,朝县太爷恭恭敬敬一拜,朗声说道:“请大人息怒!草民唐海,这是草民的朋友夏莫,我二人只是个江湖游客,今日有幸来到这乔水县,听得此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怕是冤枉了好人,我朋友性急,不想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早在夏莫莫和海棠下凡之前,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方便行事,两人就商量好,化作男形。海棠化名唐海,而夏莫莫便化名为夏莫。头一次听海棠将“夏莫”这个名字叫出口,夏莫莫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这就是她上辈子的名字啊!她多久没听到人呼喊这个名字了!此时,夏莫莫深有沧海桑田,白驹过隙之感,一时情不自禁,几欲潸然泪下。好在县太爷一声嘲笑,将她从多愁善感中拉了回来。
“哼!本县为官十余载,审过多少案子。你个毛头小儿,也说得本官冤枉好人?”
“大人可否听唐某说几句?”
县太爷又是一声轻哼,“好,本县便允你说几句。”
海棠落落一笑,“大人,方才胡捕头便说,是白蕖姑娘阻拦他斩杀毒蛇。试问,倘若白蕖姑娘是凶手,那毒蛇死了,岂不刚好,她又做什么要将它留下当做证据呢?再来,童安也说,他家老爷有许多仇家,那么这投蛇之人,可能另有其人,又为什么一定会是院子里的人呢?大人端端只在这五个人查找凶手,怕是有所纰漏啊!所以,还请大人明察。”
一旁的胡捕头也和道:“大人,这么一说,卑职也想起来了。近日卑职确实注意到几个脸生的外来人,行迹很是可疑。想来,也许是陈尚德的仇家追到我们乔水来了。”
“这…”县太爷微微沉吟,“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那本案便押后再审,先将这五个疑犯压进牢里。”
海棠和夏莫莫相视一笑,朝县太爷道:“多谢大人!”
县太爷挥挥手道,朝夏莫莫说道:“别高兴的太早,你说本官是庸官,那你就得拿出真本事给本官瞧瞧。夏莫是吧,那此案本官就交给你去调查,若三日后你查不出真凶,不能推翻本县的定案,本县就判你个辱骂官员,滋扰公堂之罪!你,可服?”
夏莫莫白了县太爷一眼,小声嘀咕道:“查就查,我本来就是要查的。”
海棠忙笑道:“大人,若是有误,我二人自当是要请罪的。”
“好了,好了,”县太爷起身,拍了拍腰,“没事儿就退堂吧。坐了一早上,本县也累了。”
衙役押着五人出了公堂,苏氏两姐妹回头朝夏莫莫和海棠递来感激的一笑。特别是红蕖,朝着海棠那娇艳的一笑啊,又是感激,又是羞涩,三分含怨,五分含情。那眼神瞧着你呀,心里头的那个痒痒啊,揪揪啊,你真恨自己不是人不能马上把她从衙役手里解救出来啊!当然,那是外人看来,而夏莫莫和海棠,直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衙门出来,夏莫莫和海棠便去了当铺。乔水县虽说不大,却也有几分繁华,街头闹市,榆阴巷里,流水人家。好不容易下一次人间,可这两人丝毫没有耍闹的心情。心中只想着赶紧把颜若仙君和二殿下弄出来。
她俩出来得急,没有带银两,况且,仙界里,好像从来都不需要银两。这会子到了地上,没有银两便什么也不好办了。所幸海棠随身带了一个玉吊坠,也当得几个银两。
从当铺出来,两人在衙门附近找了家客栈,落下脚来。
两人点了两个素菜,又叫了几个馒头,权当作早饭。
吃了好久的清汤寡水,这人间的俗味儿,却让夏莫莫很是想念,即便是几个小菜,她也是吃的有滋有味儿。
往嘴里塞了口馒头,夏莫莫鼓着嘴含糊问道:“海棠姐姐,依你看这案子要从哪里下手啊?”
海棠皱了皱眉,“以免起误会,你我还是改口的好,你叫我海大哥吧!”
“海…海大哥,”夏莫莫咕哝道,“这么叫真难受啊。”
“多叫两声就习惯了,”海棠也拿了一个馒头,慢慢往嘴里送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信息还太少了……要不,我们先去牢房里看看,问问苏氏姐妹,至少能从她们嘴里得到些什么。”
“也对,”夏莫莫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有些落寞地说道,“仙君大人在牢里头,可能都吃不上好饭呢。”
海棠无奈地叹口气,“你就怕家仙君大人饿着…”转口又说道,“这馒头确实好吃。”
两人又让厨房炒了几个好菜,带上个食盒往县衙里去了。
守门的狱卒死活不放两人,说是监牢重地岂是随便能进的。夏莫莫想用仙术把直接把那狱卒弄晕算了,却被海棠拦了下来,说,“用仙术干扰凡间的事,是会被反噬的。”
夏莫莫无奈,只得听着海棠跟那狱卒磨嘴皮子。后来又来了两个妇人,塞给了那狱卒二钱银子,那狱卒便笑嘻嘻将两妇人请了进去,还直夸两人懂礼。
海棠和夏莫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俩儿缺“礼”。虽则不情愿,也只好塞了二钱银子给那狱卒,方才进得监牢。
进了监牢里头,照样还是要礼的狱卒,这层层关卡哟,到最后,海棠兜里已经空了一半。
牢里头潮湿阴黑,一股子霉味儿和血腥味儿。夏莫莫捏着鼻子跟在海棠身后,终于见到了苏氏姐妹。
男囚犯和女犯是分开关押的,所以何岳楠与童安关在了西狱,苏氏姐妹和谢九娘便关在了东狱。好在女犯素来人少,这牢里头,也都能有个单人单间的贵宾级待遇。不过可能是苏氏姐妹要求,两姐妹被关在一间牢里。
夏莫莫看了眼,那监牢里就一张草席,上面铺满了干草。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木桶,散发的难闻的气味儿,夏莫莫深刻怀疑那是用来方便的木桶。好在内墙开了一个小窗,算是能见几分阳光,能透几口气。可是一想到,颜若仙君可能就在这样的地方呆到死,夏莫莫就鼻头一酸。
看到狱卒领着两人提着食盒过来,苏氏姐妹便双双起身,隔着牢门,迎到了前面。
“就两刻钟啊,有话快说。”狱卒扔下一句话,便有模有样地走了。
此时红蕖已经扑到了海棠面前,泪流满脸地看着海棠说道:“多谢唐公子救我姐妹。”
白蕖则拍了拍红蕖的肩,看着两人也道了个谢,“我姐妹二人与两位公子素不相识,二位公子却愿意出手相救,真可谓侠肝义胆,请受我姐妹二人一拜。”说着,便领着白蕖盈盈一拜。
夏莫莫和海棠哪里敢受,慌忙叫二人起身。
红蕖又抓住海棠的手,哀戚说道:“唐公子,我姐妹二人真真是冤枉的,请公子一定要寻得真凶,为我姐妹洗脱冤情啊!”
海棠很是无奈地悄悄抽出了手,安慰说道:“姑娘放心,我二人既然已在县令面前许诺,定当尽力而为。不过,我有一事相问。”
“何事?”红蕖擦了擦眼泪回道,“红蕖定当如实回答。”
海棠瞟了眼红蕖,“请问姑娘的生辰八字?”
“啊?”红蕖害羞地低下了头。在古代,一个姑娘家家的被人问生辰八字,而且这个问的人还侠肝义胆地说要救她于水火,这个姑娘家能怎么想啊,会怎么想啊。可是海棠没想那么多啊,她只是想核对一下司命簿上的生辰八字,确定一下这两人就是颜若仙君和二殿下转世。
于是,她便看到红蕖羞答答地回道:“小女,小女……姐姐…”话没说完,便拽了一旁白蕖的衣袖。
夏莫莫正想着把饭菜往牢里头送,可牢房木头与木头之间的间隔太小,而盘子又太大,她怎么塞也塞不进去,还险些弄洒了饭菜。便只好将几个白馒头塞给了白蕖,笑着说道:“吃这个吧,这个也好吃着呢!”
对于夏莫莫这许久没沾人间油水味儿的人来说,便是白馒头也是可口非常,可是人家白蕖在这世间活了十几年,也没觉得白馒头有多可口,便只好尴尬笑笑,说了声谢谢。又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了红蕖几个。谁知,那红蕖拉着她的袖子轻声说唐公子在要她的生辰八字。
白蕖正了正脸色,“唐公子是想娶家妹?还是想做媒?”
这话一出,红蕖那个娇羞劲儿哦,夏莫莫看着,连带想着这女子是锦彦的转世,便想一棒子把她打晕。
不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海棠慌忙摆手,“不不不,在下只是想问问,可能对于案情的进展有帮助,不想唐突了姑娘,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夏莫莫真没见过海棠这般慌张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可是,她怎么觉得红蕖脸上有一丝失落呢?
“原是如此,”白蕖赧颜一笑,“是白蕖会错意了。”说完便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海棠,海棠一核对,果真,这两人就是颜若仙君和二殿下的转世。
四个人又围绕着案情讨论了半天,便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那狱卒就来催人。
夏莫莫望着白蕖,满是担忧,道了声:“好好保重自己,我们会再来探你们的。”
夏莫莫没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她把自己定位成柳苑里的小仙奴,而面前的是她家的仙君大人,所以面色流露出的真情关切,着实让白蕖有些赧颜。看着眼前低眉轻翘嘴角的女子,夏莫莫只觉一阵恍惚,要是天上的仙君大人也这般安静美好该多好啊!夏莫莫摇摇头,又打消了脑子里的念头。
红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海棠的衣袖,眉目含情道:“唐海哥哥,你一定要救我姐妹出去啊!”
夏莫莫掩口暗笑,不过两刻钟的时间,这红蕖就从“唐公子”改口成了“海哥哥”,还真快啊!
海棠则不自然地回道:“会的,会的。”又把食盒中的馒头分了一些给隔壁牢房的谢九娘,她一个人在里头,也没个亲人来探望,怪可怜的。
夏莫莫又央着狱卒把牢门打开让她把菜送进去,那狱卒死活不答应,塞银子也不管用,也只好作罢。两人又同苏氏姐妹一番告别,才离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