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流光溢彩,正北有三层白玉台阶,阶上有张榻椅,榻前一案,那榻椅大得夏莫莫可以躺在上面。榻椅后是一副巨画,画着美人赏花图,很有锦彦的风格。阶旁分竖有两根白色大柱,东西两面墙上本应是窗格的地方,却是镂空,有花藤蜿蜒而上,别有一番风味,还能依稀看见飘悠而过的白云。殿顶挂有五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想必夜里,这里依然亮如白昼。
锦彦拉着夏莫莫坐上榻椅,击了击掌,便有仙娥送上果蔬美酒。
夏莫莫皱了皱眉头,“殿下不是想让小仙陪你喝酒吧?”
锦彦弯了弯嘴角,“喝酒多没意思。”说罢,又击击掌,殿外便有仙娥盈盈而进,巧笑顾盼,鲜艳多姿,站成一排。夏莫莫一数,竟有十位,感情全是伺候锦彦的。恍然她想起,要是云碧仙子在里头,该多尴尬啊!
锦彦瞧见夏莫莫脸色陡然一变,笑道:“放心,云碧不在。”
“嗯?殿下把她怎么了?”夏莫莫想想,就锦彦这样的人,那云碧仙子的下场可能有些惨。想来,心里有丝愧疚。
“送到宸凰宫照料泊望了。”
“殿下会这么轻松处置她?”
“云碧原形是只锦鸡。”
“……”
锦彦被夏莫莫问得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好了,本君今日要同你玩儿的便是射覆。且看阶下十位仙娥,你猜猜她们原形是什么?”
夏莫莫跑下阶,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瘪嘴道:“都仙模仙样,怎么猜啊?好歹露个兔耳朵,狐狸尾巴什么的啊!”
锦彦背靠大柱,一只手环在胸前,另一只手端着杯正往嘴里送酒,听罢夏莫莫的话,好险一口酒喷了出来,“本君不管你怎么猜,只要猜出来便是你的本事。”
夏莫莫正在仔细察看一位仙娥的外貌特征,她回头朝锦彦,道:“小仙若猜错了呢?”
“罚你亲本君一口。”
夏莫莫的脸顿时有些发热,跟前的一名仙娥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她用眼光剜了剜锦彦,道:“小仙若猜对了呢?”
锦彦弯了弯嘴角道:“赏本君亲你一口。”
夏莫莫已用眼光将锦彦从上到下剐了不下三遍,她冷声道:“没别的选择?”
“那好,本君赏你两口。”
“……”
由于锦彦在场,确实不好笑出声,殿内十位仙娥因忍着笑而面目有些扭曲,身体也有些轻微的颤动。
“我若猜对了,殿下耍赖怎么办?”
锦彦微微一思索,打了个响指,“这个好办,”又向外喊话道,“来人,将归元镜呈上来。”
话毕,一位仙娥双手托着一面琉璃镜上来。夏莫莫细看,那镜面与普通镜子无异,只是镜座是一对金凤凰,凤凰的眼睛上镶着绿莹光的宝石,凤尾向后微弯,双环合抱成半圆,以此可立于平面。
锦彦又继续介绍道,“此乃天后的归元镜,本君借来玩玩儿。凡受此镜照者,其元神皆能成像于镜中。”
夏莫莫听着锦彦的话,一边感叹这玩意儿跟照妖镜差不多,一边有些心虚的点点头,因着她怕那镜子一不小心会照到她身上来,便也不敢乱动,顿时安分了许多。
锦彦又道:“此般,你可放心了?”
夏莫莫面上笑道,“放心,放心。”心里,却苦成了一团。
她踱步至一位白衣仙娥面前,看看,闻闻,半晌,径自点了点头,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锦彦正在一旁看戏般看着她,但见她忽的转身,正色道:“殿下说,不管小仙怎么猜都成,可作数?”
锦彦饮了口酒,随意道:“本君的话,自然作数。”
夏莫莫眉眼弯弯,抿嘴笑道:“好。”
说罢,夏莫莫闪至那托着归元镜的仙娥身后,一把夺过归元镜,照向白衣仙娥,少顷,那归元镜中一道白光闪现,镜中一只白猫渐渐成型。
在大家还在掉着下巴一脸错愕期间,夏莫莫已将归元镜还于那仙娥手上,拍拍手,冲锦彦笑笑道:“我猜这位仙娥的原形是只大白猫。”
锦彦回过神来,眯眼怒道:“好个无赖!”
夏莫莫挪挪身子,离那归元镜远些,一脸无辜道:“殿下说的,怎么猜都成。”
锦彦嘴角一抹诡笑,缓缓走进夏莫莫,柔声说道:“小美人儿,就这么想本君亲你?”
夏莫莫暗叫一声“不好”,她一时想赢,却忘了赢与不赢都没什么分别,苍天啊!眼看,锦彦一脸欠抽的模样过来了,她下意识往后直退,此刻她的脸应是比苦瓜还苦。
身后是一根大柱,无路可走,而锦彦的手臂已经环上来搂住她的腰,作势要亲了下去。
夏莫莫慌忙忙拱手悲惨说道:“殿下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知道,小的不该一时贪玩吹走了您的衣裳,害得您青天白日的丢了清白。仙女们要是因此嫌弃您,您放心,小的不嫌弃。小的既然看了您光溜溜的身子,小的就一定会对您负责的。奈何小的只是这天上没地没位,没钱没势的小小仙奴,小的总不能让您跟着小的受苦啊!您放心,小的今后一定会勤勤恳恳地干活,卖卖力力地做事,五千年后,待小的升了上仙,小的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您过门,您说可好?”
锦彦抖了抖,一旁的十一位仙娥也抖了抖。
“您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好的,为了我们幸福的将来,小的这就去努力干活儿了!”夏莫莫朝锦彦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便朝殿外奔去。
寻到方才海棠所在的花园,那两位仙娥已经不在,只剩海棠一个还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夏莫莫赶忙冲上去,抓住海棠的手,紧张道:“海棠姐姐,没受伤吧?”
海棠被突如其来的夏莫莫吓了一跳,又被她问的问题弄很是奇怪,愣了半天,才道:“没有啊。”
“那好,咱们赶紧逃!”说罢,夏莫莫拽着海棠便上了云座,不分东西南北,一路狂奔,直到将金吾宫远远地甩在身后,方才停下大口喘着气。
海棠边搓着被夏莫莫拽得生疼的手,边看着同那****被泊望扑倒时一脸如上沙场般模样的小杜鹃,不禁笑道:“小杜鹃,你又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夏莫莫气呼呼道,“那锦彦竟然抓你进了寝宫?还误会?”
“呃……我是被请过去的。”
“被请……嗯?被请?”夏莫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那金吾宫的仙娥请我去培培花。那二殿下有个癖好,一无聊就舞剑,一舞剑就乱斩花草树,那园子里的花,都快被除根了。”
“那你做什么一副痛苦的模样?”夏莫莫瞪眼问道。
海棠一副痛心疾首状,“我瞧那好好的花被斩得破残不堪,我能不心疼吗?”
夏莫莫面色且青且白,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将锦彦骂了十来遍,终话为一句无力的:“我以为二殿下要对你不利呢!”
颜若自百花园回来,心中一直思索着鸢尾仙子的话。他,是不是也该放手呢?她已经记不得他了,她的人生是一副全新的模样。他不该再去干扰她的喜怒,她的哀乐,更不该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他曾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是在保护她,但其实,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他该让她自自由由的,只要看着她好好的,不就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