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
他亲眼所见。容雪歌淡淡地想着。
夜色渐深,早已不见女子的身影。窗边久久站着的人却始终不肯离去,贪恋的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再次……
*****
映萱冲出去的时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萧渠。却忘记了,她根本还不知道萧渠在什么地方。
猛然停住脚步,她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程曦,用着一种近乎脆弱无助的语气轻轻问道,“程曦,他……在哪里。”程曦的身子一颤,想要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却在看着女子带着几分绝望的神色时停住,垂下头,像是终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越过女子向着某个确定的方向走去……
映萱跟着程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萧家专属的私人医院,在那里,所有的医生步履匆匆,身形却无一例外的笔直有序,似乎受到过军方的系统训练,一切显得严肃而庄穆。
出示了证件与口令,程曦带着女子来到最里间的门外,感受到萧正锐利的视线,程曦不禁心虚的一身冷汗。想到老爷子的脾气,顿时像蔫了一样,哪还有方才半点的破釜沉舟的架势。
萧正皱着眉哼的一声看着面前步履匆匆而来的女子,神色不善,却意外地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余光冷冷略过程曦,便看向此时站着的医生。
从病房刚刚跨出的医生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严肃地和萧正低语了几句,只见萧正的脸瞬间铁青。此时,一直在旁并不怎么说话的中年男人却直直走向映萱,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收起了一贯略显轻浮的笑。挺拔的身影,成熟阳刚的面容,丝毫看不出传说中的风流多情,情妇如云,萧渠英俊的轮廓想必就是源自这个男人。
来者正是萧渠常年不见人影的父亲——萧擎。
映萱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终于喊出了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萧叔叔。”迷茫而苦涩。
萧擎疲惫的脸上带着些许温和,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开口,“进去吧,小渠若还醒着,一定想见你。”
映萱猛然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萧擎,有些踉跄地疾步走进病房。
萧正冷冷的眼光在她身后如芒似箭。
想到医生刚刚宣布的消息,萧正恨不得以身代之,什么叫做希望渺茫,什么叫做熬不了多久了!这是他萧正的金孙子,是他们萧家培养的最有前途的孩子!只要萧渠在,无论腾跃还是那个地方,皆可保证数十年间必不衰落,甚至更进一步,这是萧擎和他都没办法做到的,而今,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让自己深陷危险。萧正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还是显现出了苍老的痕迹,为了他心目中最重要的继承人。
岁月,从不宽待任何人。
萧擎看了父亲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心痛萧渠之余神情有些悠远,似乎是想到了曾经明媚如霞的女子。自己的儿子和她的女儿……呵,情之一字,总伤人心神。
你的女儿,也已经这么大了。袁媛。
*****
映萱小心翼翼地靠近仍在昏迷中的萧渠,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和罩着的呼吸器,眼眶瞬间红了。轻轻虚无地抚着男子不减俊朗的脸,喃喃低语。
你一直那么强大,一定不愿意见到自己现在这番模样,映萱想起容雪歌所言,加之医生的话她隐隐约约也听到一些,尽管并不分明,却知道情势依然不利到了极点。甚至,萧渠很可能……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说过,我一定不会再孤单。这一句,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无论命数如何,若真要付出代价,她绝不苟活。一字一句,犹在心尖。萱萱永远陪你。
映萱轻轻俯下身子,落下一个柔柔但坚定的吻在男人唇畔,咸咸的液体划落嘴角,顺着男子的脸轻轻淌流。
跪坐在床边,女子拉着男人的手,带着有些朦胧的笑,轻轻闭眼。
萧渠,不要离我,你曾说过,你会永远伴我,绝不失言。
灯光暗淡洒下,映着冷清的病房也有了一丝脉脉温情的味道。
嘴角噙着笑,映萱想起了两人确立关系的那一天。
那并不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相反,阴雨绵绵,路人亦是行色匆匆。
她想,萧渠不知道是被她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了还是看在她每天送来一杯咖啡的份上,又或是烦透了她,才会一时沉默默认了她的小小要求,出来晒晒太阳。
哪知道两人出来的时候,太阳早不知道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还晒太阳,不淋雨就不错了。跟着她便改口说夏天淋淋雨也是极好的,大家都知道,事务所健康展板里贴着的就有在雨中漫步的好处。
萧渠还是沉默,看着女子从天上扯到地下,从天气扯到地气,直到口干舌燥的再也没力气说话为止。
映萱倒着走路,看着萧渠好看的正脸,吐了吐舌,细细的雨丝化结成的小水珠在她的发梢上闪闪动人,落不下,抹不掉。
到了红绿灯,明明还是红灯,刚刚还在身边的女子却不见了人影,再抬头,便见到她冲到马路中央拉回了独自站在那里的小女孩,极速奔驰的车在下班的高峰期如水马龙。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萧渠才知道什么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的恐惧,才体会到什么是不能自抑的恼怒。他狠狠拉回女子,在女子安慰好小女孩送回她妈妈的身边后。
“陆映萱,你是没长脑子吗!”萧渠狠狠训斥,将担忧压在了心底,面沉入水,神情冰冷。
恍似看不见男人的气怒,映萱原本雀跃活泼的神情早已沉静下来,用着平淡的语气轻轻开口。“看着她,我只是想到了孤儿院的时候。”
有些寂寥,有些哀伤。
萧渠一怔,心狠狠抽了一下,看着女子不符年纪的忧伤与平静,终于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用了很大的劲道,映萱却是笑着回抱,恢复了过来,她知道,一切早已经随风过去。听着耳边男人的话,映萱只是更加珍惜的深深的将头埋进了让人心安的胸膛。
他说,萱萱,你一定不会再孤单了。
她傻傻地抬头,第一句话却是,萧渠萧渠,这是我们交往的意思了吗?
往事如烟,美得让人心碎,如同梦幻的泡沫,一触便破,再无余地。
映萱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是睡是醒,在往昔的回忆中,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