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力者心宽体壮，很容易睡眠。劳心者欲睡无眠，既不想出什么差错，又想荣功庆赏，万无一失，做梦都想着能再上一个台阶。您拔根眉毛看看里面都长几个心眼儿。能不累嘛。”
“那你呢？”老中医睁大眼睛看着叶森。
“我？其实也没什么。”叶森说，“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也苦闷，也如鲠在喉。工作上的压力，同僚的倾轧，家庭生活的不如意。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什么******什么纯洁的爱情。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所有的女性都一样，她们到了三十来岁，看到自己的丈夫还是平淡无奇，就开始苦口婆心数叨起来，大都是悔当初没有慧眼识英的意思。”
女人选择配偶，如同投资股票生意，一生的幸福和期冀全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一旦过了而立之年，看着当初人模狗样的男人今日的丈夫依然故我，便心生怨悔，大有壮士断腕清仓查库之意。
“那是，那当然。”老中医说，“女人是男人的原动力嘛。”
“我也是在获得了一个乐意跟我过普通人生活的认可之后才结婚的。”叶森掏出烟盒，问，“可以？”
说着话，老中医揽着叶森的胳膊，走进房间。不知道为了什么，老中医竟然允许有人在他的专家诊室里吸烟，对叶森的吸烟非但不厌倦，还津津乐道：“这烟的味道，不错。”
“继续。”老中医说。
“我一直是一个乐天派，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生气。但不知不觉中，一些乍看起来莫名其妙其实是人为的事情，让我愤懑，有话没处说。那感觉，像被围困的野生动物无处遁逃。那是我刚当上主任科员的一年里，那段不堪回首的可笑日子。时间长了，我总是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咆哮一阵子。常常骑车到很远的地方，想找一个无人之所，吼几声。可是没有，到处都是人，连山里也不例外。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躺在床上唱长征组歌，一首一首接着往下唱。”
“见效？”
“No.”
“你是怎么走出来的？”老中医说着，用手比划一下，“那片雪山沼泽。”
“很简单，不再想芝麻开花节节高。遇到什么事情不再溯本穷源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奇幻那些可怕的有可能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的令人震惊和不安的后果，自己恐吓自己。不再把自己封闭起来，看谁都像潜伏在身边博取你信任骗取你情感的纳粹间谍。”
“还有呢？”
“知道八国联军为什么走到哪里必带神父吗？”
“？”老中医摇头。
“神父除了为死人举行葬礼，还有大量的时间听教徒的忏悔。教会是西方人心灵的回收站。”
“你的意思是说？”
“倾诉。”
“向谁？”
“你认为可靠的人，或者毫不相干的，萍水相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