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初冬,武汉寒风刺骨,子夜时分,江风凛冽,天气奇寒。我默默地吸着烟,这是吸完的最后一支烟,吸完这支烟,我将投进滚滚长江,离开这个奇寒无比的世界。烟火在黑夜中闪烁,或明或暗,就像起伏不定的人生,烟雾在寒风中飘散,就像人的生命一样。吸完了最后一支烟,我把烟头狠狠地掷向江流。正准备完成最壮烈的一跃时,口袋里最后一件东西——手机响了,我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接最后一个电话,看看谁还在午夜时分想起了一个落寞的人。我懒懒地打开手机,手机显示是千里之外的母亲的号码。我心里一抖,寒夜里有了些许的暖意,我不由得按下了接听键。
“明子,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你……走了……,醒过来放心不下,就给你打电话……”
“您放心地睡吧,我这不是在跟您说话吗?”我想放声恸哭,但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眼泪在我眼眶中打转。
“这我就放心了……”母亲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捏着手机,望着如墨的夜色,刚才的那股激情,在与母亲通话时,不知不觉地飘散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我被这人世间的最后温暖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死了之的坚定信念在母爱的柔情中升化成空气,化成风离我远去。在我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母亲用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给我上了一课,使我明白自己还没有死的权利,还有未尽的义务。我不由得坐了下来,望着漆黑的夜,听着江水拍岸的巨响,感受着刀一样的寒风,我还有知觉,还将在这非人间苟延残喘。
黑暗渐渐地隐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一样的云彩,武汉长江大桥上的车也多了起来,空气也热闹起来了,这一切都寓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整了整西装,然后看了看江流,那个被我看作是最好归宿的地方依然是江水澎湃,白浪滔天。我走过大桥,穿过人流,走进了黄鹤楼高级中学,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同事们依旧按部就班地工作,谁也不知道我昨夜经历过着生死抉择。
一个月后,我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踏上了去深圳的列车,拉开了新生活的序幕。列车启动的那一刻,一种未曾经验过的兴奋与留恋从我的心灵深处慢慢升起并迅速向全身扩散。我痛恨武汉这个地方,这个令我心碎滴血的地方,但我又留恋这个地方,留恋令我心醉的初恋情人温小倩。列车正在加速,窗外的房屋、树木、人流、冬阳、蓝天、白云正在离我而去,我与温小倩的故事,在我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慢慢地缀成一片……
2003年,“非典”在神州大地肆虐,引起全国恐慌。为了抗击“非典”,中央下令全国禁止人员流动。那年那时,我正面临着大学毕业找工作的关键时期,但命运跟我开了这种玩笑。我是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高材生,找工作没问题,有几个沿海城市知名高中在网上向我发出了应聘通知书,而我没有成行,一则是因为那些地方是“非典”之源,我害怕染病而亡;二则是因为政府有戒严令,害怕被抓住强制隔离。就这样因为胆小怕事,我被迫留在武汉,进了一所省示范高中,结果还说不上悲摧,而入职后经历令我悔青肠子,但那时已回天乏术,我只有在无尽的忏悔中面对比冰还冷的现实。
2003年9月1日,开始走上讲台,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我憧憬着未来,认真工作,想体面地生活,想好好地赡养母亲。我编织着美好的未来。就这样三个月悄悄地过去了。一个星期一下午,我们接到学校通知,为举办元旦晚会,每个老师要表演一个节目。为了准备节目,我在网上浏览网页,突然在校园网站上看到了一则非常特别的寻人启示。我感到非常好奇,就开始阅读这则寻人启示。
寻人启示
各位同事:
你们好!我是黄鹤楼中学英语组的温小倩,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英语系,今年参加工作。为准备元旦晚会,本人欲寻一位歌舞俱佳的本校青年男教师与本人合唱《心雨》,有意者请于本月18日前回复!
英语教师:温小倩
2003年12月2日
看着这则特殊的寻人启示,我不由得佩服温小倩的大胆与出格。“温小倩”三个字从那时起就刻在我的心灵上,终生不忘。到黄鹤楼中学工作已是三个月,我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有这样一个女校友,并且与我同时入职黄鹤楼中学。我当时就想除了用“缘分”两个字来解释外,别无他解。看着这则寻人启示,我怦然心动,浮想联翩,于是一时冲动,写下以下回复文字:
温老师:
你好!我是黄鹤楼中学语文组的石中明,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今年参加工作。本人高大帅气,歌舞俱佳,符合条件,本人愿意一试!
语文教师:石中明
2003年12月3日
写完回复,我便关上电脑,期待着她的回复。
列车缓缓地驶入长沙站,我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车上有人要下车,而车外站了一批人,等待着上车,这就是生活的二元对立。我就是生活在对温小倩既爱又恨的二元对立中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