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森北,森林雪峰交接之处,远方是一圈蔓延的高大围墙。
张尘眼皮一抖,身体一震酥麻,睁眼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你醒了?”耳边突然传来女子声音,看着张尘醒过来,张媚悬在空中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这是哪?”张尘头皮有些发麻,努力定了定神,看着远处幽蓝色的夜空,星月璀璨,隐隐能看到天际闪动的白芒,恍惚间听到了阵阵潮声。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张媚一听,脸上一变,诧异的看着张尘。
两者四目相对,却谁也没有开口,沉默伴着北森里特有的寒冷气味,蔓延在雪地的每一寸角落,冷风吹过后,张尘有些迟疑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记……得……”张尘回答的有些吃力。
回想起之前意识进入的那个密室,和故弄玄虚化作人形坐在角落阴影里的白泽,张尘也大概猜出了个一二,十有八九,刚才白泽控制了自己的身体。但至于他干了些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难不成……张尘一愣,轻轻咽了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地就由张媚的脸上,向下移动着……
“喂!你看哪呢!”张媚似乎注意到了这点,脸蛋唰的一红,娇怒的喊道。
被当头一喊,张尘身体一颤,随即回过神来,有些茫然,但还是不好意思的转了转眼珠子,两手不断摩挲着。
张媚上下瞅了瞅张尘,虽是有点古怪,但还是冷哼了一声,就此作罢,毕竟这个时候,并不能为这种事浪费时间。
“喏!怎么处理他?”张媚纤指向旁边一抬,张尘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挺拔雪松下,依着粗壮的树根,有个黑瘦的影子。
张尘揉了揉眼睛,细细一看,那是个穿着黑布衣看起来十分矮小的老人,松软的眼皮沉沉的耷拉下来,手脚都被绳子缠了不知道多少圈,捆的严严实实。
想了一想,自己意识进入那密室之前,看到的那团黑雾化作的老头,好像就是这个家伙……
看来白泽用我的身体把他给制服了啊……张尘心想。
思考间,张尘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撇头看了看张媚,道:“风岚师兄呢?”
“风岚师兄,他说他先去殿里找这些人关押北冥殿弟子的地方,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了。”
“什么?”张尘眼睛一张,“现在回北冥殿?那不是撞到他们的刀刃上么?”
“风岚师兄说他知道一些密道,那些贼人肯定不会发现的。”张媚挠了挠头,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委屈,“而且那个时候你一声不吭的就晕过去了,我心一急,就……就没多想,让他去了……”
张尘两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张媚,嘴巴微张着,想说点什么,可话总是离不开喉咙,而张媚头慢慢低了下去,不敢抬起来,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张尘深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到了大腿上。
而此时,一旁却突然传来桀桀的怪笑声,仿佛深夜里的毒蛇在吞吐蛇芯一般让人厌烦,却毛骨悚然。
一旁的老头双眼依旧是紧闭着,但嘴角却扬起了一个弧度,时不时的发出怪笑。
这老厮,被擒了还这般嚣张?
张尘眉头一皱,双脚用力一撑,站起来便向旁走了过去,唰的蹲在了那老头面前,一动不动的瞪着后者。而任是张尘额头上青筋都要跳了出来,那老头只管闭着眼怪笑,一副悠哉的模样,似乎此时被绑着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张尘。
“你笑什么?”张尘声音低沉,阴冷的看着黑衣老头。
“呵呵,区区黄毛小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做点什么?不知天高地厚。”
张尘没有说话,张媚却是冲了过来,对着黑一老头就是一脚,厉声骂道:“老贼!被捆了还这么嚣张!我看你是嫌我们没封了你这张嘴!”言罢张媚举剑就冲着老头的脖颈挥去,剑刃劈着风斩了过去,明显是要取了那老头的性命。
可张媚前手刚抡起了剑,张尘后手就把张媚给拦了下来。
“你拦我干什么!这些人死有余辜!”张媚脸涨的通红,讲话十分激动,使劲想要摆脱张尘的控制,可终是无果。
“你先等等,留着他说不定还有用。”张尘眼睛一眯,突然低头看着黑衣老头,嘴角竟是缓缓地扬了起来。
“嗯?”黑衣老头听得两人争吵,又没了动静,自己气息还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终于抬起了两片耷拉的眼皮,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眸子。
“呵呵,小子,男子汉大丈夫总归该有些心性,要杀那便杀,犹犹豫豫的想来也没什么作为。我看,你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厉害……哎……”讲完老头便装模作样的摇起头来,一脸嘲讽。
“你!”张媚刚想有什么动作,只见张尘手掌一抬,再次打断了她。
“哈哈。”张尘瞅着老头,也不生气,突然大笑了一声,笑的老头和张媚都是有些发愣。
但老头终归是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情况没遇见过。短暂的停顿过后,老头也是大笑起来,眯着眼不怀好意的看着张尘,道:“我圣宗精英无数,高手上千,过不了数倾,他们找不到我气息,定会前来寻我。你那北冥殿也基本被我们给灭了门,此时此刻你们运气好抓到我,不杀我以报心头只恨,只怕一会局势互换你们被凌辱致死,见阎王前都会后悔自己软弱没用啊……哈哈哈哈……”
“你闭嘴!我现在就……”张媚气得跳起,两眼猩红,举剑又是要砍,谁知张尘突地回头一瞪,目光之凶,让张媚突然一慌,剑举在空中迟迟落不下来。张媚咬着嘴唇,也只得低下了头去,沉默不言。
“呵呵。”张尘回过头来,脸上凶冷之貌一扫而空,“老先生,我看你百般讥嘲,目的不是为了寻死,而是为了寻活吧。”言罢张尘伸手摆弄了一下老头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木坠子,又用手指划了划老头的黑布衣,只见布衣胸口偏左侧,纹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虎头图案,不细细观察,着实难以发现。
黑衣老头一听,竟是没再发笑,脸上逐渐冷凝了下来。
“这万兽门有十使,以门牌为标志,每个人身上都是有个凶手的纹案,而且皆在胸口偏左之处。相传十使皆是老者,修的都是怪异法门,命门皆不在身,而是用你们门秘法封在了某个物件之中,若是肉体遭毁,那物便可将你们魂魄吸走,暂存其中,时间到后,魂魄归体,自行修复肉体,外人看来,便是不死之身。”
“想当年中州你们与崆峒剑宗一战,崆峒剑宗高手死伤无数,而你们高手十使唯独死了一人,想来便是用了这般伎俩吧?”张尘语气虽是平淡,但却字字如钉,猛扎在老头心间,令他呼吸不得,此时此刻少年嘴角的微笑,却如同阎王在朝他招手一般,恐怖到了极点。
老头终是没了之前的散漫和自在,嘴角抽搐起来,语气竟有些慌乱。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凡夫一俗子!”言罢随手将老头脖子上挂着的木饰一扯,拿走了去。
张尘一笑,拉着有些发蒙的张媚便转身走到了一旁,留的黑衣老头额头上汗水直流。
“十使败给我这么个小二,浪的虚名啊……落人手何谈圣宗?”张尘的话悠悠飘来,黑衣老头气火攻心,但苦于玄气枯竭,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最后竟然一口鲜血喷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跟在张尘身后,张媚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声问道。
“呵呵,中州的一些听闻罢了。”张尘没回头,看着远方天际,眼中逐渐浮现出烟雾缭绕的崆峒山脉,和庭宇林立的剑派正宗。
“绝无明……”张尘咬着牙,心里狠狠地默念着一个名字,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前,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敢去恨一个人。
没想到,在崆峒剑宗的日子,还给我留下了些有用的东西。张尘嘴角泛起一抹自嘲,摇了摇头,望着苍穹,天际渐白。
“等了百息,师兄还没回来,怕是已经被抓了。”张尘说道。
“那怎么办?”
张尘没说话,回头望了望依旧被绑,倚在树上的黑衣老头,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