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大陆,沧浪城,卜家村。
清晨,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站在村口的大松树下。
“卜凡,哥们我等不了你了,今天再不起程,怕是赶不上今年沧浪书院的新生选拔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粗布黄衣,身材结实,肩上背着一个打满补丁的蓝布包裹的少年。
闻言,这个叫卜凡的少年,面上泛起几丝不甘之色。
这少年面色白净,虽相貌平平,但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清秀,却不似是庄稼户的子弟。
卜凡低下头,双手攥着拳头。
“石磊,别等我了,你走吧!”
少年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哽咽。接着,他的头埋得更低,说道:“我还搬不起那块石头。”
石磊面上颇有不解之色,甚至有些恼怒。
“我说卜凡,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方叔他又不是修士,他明显是在骗你。”
卜凡一时有些语塞,说不出话来,石磊见状,紧了紧肩上的包裹,伸出双手握着卜凡的双肩。
“我说卜凡,少年就应该有个少年的样子,不是有句话么,人不疯狂枉少年。你看我,我爹为了阻止我,把我关在小木屋里都三天了,今天要没逃出来,恐怕都饿死了,但我……”
话还未说完,石磊便听身后一声“炸雷”响起。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石磊转身一看,便发现从村里的小路上翻起一阵烟尘,待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了,等不了你了,我爹他们来拿我了。”
说完,石磊便慌不迭的顺着小路钻进茂密的树林中去了。
站在松树下,但听松涛阵阵,卜凡怅然望着石磊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他踱开步子,失落地朝身后的自家院子走去。卜凡的家就在村口,刚一进院子,映入眼帘的便是杵在门口的一个一人高的青色巨石。
卜凡站在石头下,望着那石头,情绪有些激动。
三年来,自从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沧浪书院的地方的时候,自从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些人以武修自称之后,卜凡便像着了魔一般,无数次的打算离开这个小山村,去寻找传说中的修士之路。
可是,每一次,卜凡都被这块青色巨石无情的挡住去路。那巨石自从三年前,被方叔不知以何种办法弄进院子之后,终年巍然不动,仿佛是卜凡离村之路上,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砰。”
想到这,卜凡发恨,猛的一拳打在石头上。
卜凡的方叔曾对卜凡说,什么时候能搬起这块巨石,什么时候便允许他到沧浪书院去。
可是无论卜凡多么强壮,他始终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如何搬得起千斤巨石。
当然,卜凡不相信活人会被尿憋死,所以三年来,卜凡有好几次偷偷地跑出村去,可是最后都不可思议的被他的方叔抓了回来。
说不可思议,是因为无论卜凡走哪条路,无论他藏在哪,他的方叔就像神仙一样,都了如指掌。每次都在卜凡觉得大功告成的时候,就被他的方叔无情的抓回去。
所以,到最后,卜凡也放弃了偷跑这个办法。
卜凡站在石头旁,越想越闷,越想越恨。
这时,从院子里的一间木屋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一张国字脸上满布络腮胡子,却修理的甚是整齐。
这个男子便是石磊口中,卜凡的方叔——方天翰。
那男子走到卜凡身边,见卜凡模样奇怪:“卜凡,怎么了。”
卜凡此刻心中回忆着石磊的话,不禁胸中升起一团火。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得搬起这块石头!”卜凡情绪有些激动。
闻言,方天翰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面色温和的看着卜凡,一手搭在卜凡的肩上:“这是检测你是否能成为一名修士的标准。”
卜凡不禁冷笑一声,“标准?这块该死的石头起码有八百斤,别说我,就是村里力气最大的男人也搬不起来,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要寻我开心?”卜凡说着,嘴角不禁微颤。
闻言,方天翰不禁有些惊愕,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卜凡:“卜凡,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和你说话,你是我什么人,我爹?我亲叔叔?还是我追求梦想的道路上的一块可恶的绊脚石?”卜凡一口气说完,已是满面的泪水。
方天翰不禁惊得呆了,他看着卜凡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闭目吸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后背的斗笠戴在头上,向门外走去。
方天翰在门外站住脚,侧过头,说道:“卜凡,这几日,村里来了不速之客,听我的话,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要去。至于去沧浪书院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方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天翰走后,卜凡慢慢消了气,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顿觉有些伤人,不禁懊悔起来。
虽然对于搬石头这件事卜凡很是不满,但自从卜凡懂事起,方天翰便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卜凡甚至都不知道他爹什么模样,完全是方天翰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卜凡狠狠捶了一下大腿,“一会方叔回来,一定要向方叔道歉。”
正想着,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卜凡,快进屋子。”
卜凡闻言,心中纳闷。
“奇怪,这是方叔的声音,怎么光有声音,不见人影呢?”
卜凡站起身来,心中疑惑的往外走,刚到门口,却被一个不知哪来的人影一把抓起,带进屋子里。
刚一站定,卜凡才看出原来是方天翰,不过此时他眼前的方天翰,腰间多了一个金色的布袋。
这时,方天翰站在屋子门里,双手在卜凡看来,胡乱做出一些看不懂的印式。
接着,方天翰双手合十,大喝一声“开。”
话音刚落,卜凡但见从方天翰身前处,一层金色光罩凭空扩散开来,不多时,自己便已身在一个金色半圆形光罩之内,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
“方叔,刚才真是对不起,我错了。”卜凡回过神来,急忙说道。
方天翰闻言一笑,“没事,先不说这个。”
卜凡见眼前的光景,满腹狐疑:“方叔,这是怎么了,这,你,你难道是修士吗。”
方天翰闻言,点了一下头,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有人来找麻烦,想要我们的命。”
话音刚落,卜凡便听门外有人说话。
“哈哈,想不到,堂堂天海城的方天翰,会躲在这种荒山野林里。怎么,不出来欢迎一下我们兄弟二人么?”
闻言,方天翰在屋里开口道:“二位,我自问和你们白魔黑煞兄弟二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二位何故要置我于死地呢?”
卜凡此时正屏气凝神,细听这三个人不可思议的对话。
屋外另一个声音说道:“若不置你于死地,你难道会乖乖的把那个孩子交给我们么,况且,你的人头可价值不菲哦。”
闻言,卜凡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两个人是来杀我的?不对呀,我没招惹什么人啊。”卜凡心想着,把自己可能的所谓的“仇家”在脑海里都过了一遍。但,他和“仇家”之间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方完全不至于要杀了他。
卜凡心想着:“难道是村西头二狗子,也不至于啊。”
方天翰看了看卜凡,继续说道:“这么说,是那个男人派你们来的?”
“不错。”
闻言,方天翰不禁叹了口气,他看着卜凡说道:“唉,十几年了,想不到那个男人还是不肯放过你父子二人。”
卜凡闻言更是不解,忙问道:“方叔,你说谁不肯放过我父子二人,我爹还活着吗?”
方天翰说道:“你爹曾经对我说,给你两条路让你选。”
“什么?”卜凡有些发愣,不知道方天翰是什么意思。
“这第一条路,也是我们希望的。希望你能做个平凡人,我保你一生安稳无忧,待百年之后,老死于田野山林之间。”
说到这,卜凡已然明白方天翰是什么意思了,他心想:“我现在所走的路,不就是这条路么。”
卜凡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条路,我不喜欢。”
“第二条路,入世。”
“入世?”
方天翰慨然说道:“就是成为一名修士,卷入这刀山火海一般的尘世之中。那时,是站在天下之巅笑傲群雄,抑或湮没于时代的浪潮之中,连个姓名也留不下,那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卜凡喜道:“是了,是了,我要的就是这个。”
方天翰却无奈地笑道:“其实,那个男人既然已经找上门来,只怕,除了这条路,你已经没得选了。”
“到底是哪个男人?”
方天翰摇头笑了笑道:“你不必心急,等到你足够强的时候,你想知道的,你不想知道的,你都会知道。”
说着,方天翰解下腰间的金色布袋,递给大张着嘴的卜凡,道:“这个给你。”
卜凡接过那个金色的袋子,满心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这袋子中有你父亲未完成的心愿,有你父亲的信念,而这两样东西,正是那个男人所害怕的东西。”
“所以你说,那个男子终究不肯放过我父子二人?”
方天翰笑道:“你很聪明,很像你爹。他很怕你继承了你父亲的遗志。”
闻言,卜凡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布袋,极小心地放进了怀中。
方天翰又道:“你既然已经选择入世,你身为人子,你爹未完成的心愿,你总要试着替他完成。”
“我会的!”
见卜凡目光笃定,方天翰叹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逃不了,躲不掉。”
二人沉默片刻,方天翰说道:“你做好准备,我要送你去沧浪书院。”
“沧浪书院?什么意思?”卜凡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想成为修士,当然要去沧浪书院,而且现如今对于你来说,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闻言,卜凡双眼一亮,不敢相信的说道:“真的?不用搬那块石头了?”
方天翰微笑着摇头:“傻小子,当然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