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晨曦挥洒在边家的院子里，边阿公伸着懒腰打开家门。阿九跪在院子里，阿九爹和阿九娘哭丧着脸站在身后。
边阿公见状急忙疾步上前道：“你们，你们这是。”
阿九冲他不住磕头道：“师父在上，弟子这里给你磕头了。”
边阿公急忙伸手将他扶住道：“你，你赶紧起来，我可受不起。”
阿九娘陪笑道：“边老司，您受得起，受得起的。”
阿九爹“呵呵”一乐道：“边阿公，我家阿九想，想拜您为师，希望您能收下他。”
边阿公一愣道：“拜我为师？”
阿九娘不住地点头说：“是啊，阿九想跟您学习赶尸。”
阿九继续磕头道：“师父，请您收下我吧？”
边阿公迟疑道：“这，这。”
阿九娘指着儿子说：“边阿公，我跟您说，我家阿九可懂事了，不但勤快，还很孝顺，您就把他收了吧？”
边阿公打量着阿九，他来拜师让他不可思议，他疑惑地说道：“不是，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他，他不是中邪变傻了吗？”
阿九爹点头道：“啊，是是是，他以前是中邪变傻了。”
阿九娘一脸兴奋地接过老伴的话茬道：“不过他已经好了，你看看，他现在多精神。”
边阿公微微点头，虽然他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只是还不清楚他干嘛来拜师，这事儿太突然了，他不禁言道：“好好的，他干嘛要来跟我学赶尸啊？”
阿九娘满脸堆笑道：“赶尸好啊，不仅有前途，还能帮助亡者归乡，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儿啊。”
边阿公不觉“呵呵”一乐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九娘只是尴尬地陪着他“呵呵”直乐。
阿九爹冲边阿公拱拱手道：“边阿公，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以前对您是有些不恭，这，这不是上门给您道歉来了吗？我们以前眼拙，实在对不起了。”说完，他拽拽老伴的衣服。
阿九娘立即鞠躬道：“啊，对，他说得对，我们道歉，对，对不起。”
边阿公急忙摆手道：“这，这些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阿九为什么要拜我为师？我可要听实话。”
阿九爹阿九娘面面相觑。
阿九跪在地上据实说道：“师父，我在黄泉路上遇到了黑白无常两位大哥，他们告诉我说，我要是愿意替阿爹阿娘偿还他们在阳间欠下的阴债，阎罗就还我五十年阳寿，这条件嘛。就是做您的徒弟，跟您学赶尸。”
边阿公闻听倒吸一口凉气道：“噢，还有这等奇事。”
阿九十分肯定地点头说道：“师父，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我现在不疯不傻，怎能胡说呢？”
边冷娘从屋内出来道：“简直是一派胡言，阿爹，咱们别听他在这里胡说。”
阿九冲她尴尬地笑笑说：“小师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边冷娘冲他一瞪眼道：“去，谁是你的小师妹啊，别瞎套近乎，我家里可没有这么多屎尿来招呼你。”
阿九自觉形秽，不觉低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该拿屎尿泼你的。”
边冷娘刚要说话，边阿公冲她一摆手道：“你刚才的话可是真是的。”
阿九指天说道：“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的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啊。”
边冷娘打量了他一眼道：“是吗？刚才你说你认识黑白无常，还跟他们称兄道弟，是不是跟他们很熟啊？”
阿九急忙点头道：“是，是很熟，非常的熟。”
边冷娘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你把他们叫出来让我瞧瞧。”
阿九面露难色道：“这，这，他们，他们没有告诉我怎么联系他们啊。”
边冷娘脸色一变道：“哼，胡说八道，阿爹，咱们走，这家人疯了。”
边阿公迟疑道：“可是他，他好像说的也不像假话啊。”
边冷娘拽着他道：“更不像真话。”说完，他们父女回屋去了，进门之后，“咣当”一下把大门给关上了。
阿九娘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
阿九爹扭头看着儿子道：“阿九，现在怎么办啊？”
阿九娘伸手搀扶他道：“儿子，你都跪半天了，先起来吧。”
阿九坚定地摇头说道：“不，我要一直跪着，直到师父答应为止。”
阿九一直跪在边家的院子里，他已经从早晨跪到了中午。太阳耀眼的光芒刺得阿九都睁不开眼，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院子当中，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显得那么孤寂与无助。
阿九在来拜师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知道想过边冷娘这关不容易，毕竟与她争斗了十年，他们之间的怨恨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轻易化解的，挨骂事儿小，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更大的挑战了，即使是肉体的折磨，他也在所不惜。毕竟没有人愿意死去，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求生的机会。既然选择了活着，他就必须遵循在黄泉路上对黑白无常所作的承诺，成为一个老司，一个赶尸人。
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边冷娘站在门里一瞧见他，“哐当”一声将大门又给重新关上了。
阿九其实真心希望她能出来将他痛殴一顿，只要她的气一消，一切都好办了，可她偏偏不采取极端方式，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难道就这样一直跪着吗？可是他不这样还能怎么样？想到以前对她的种种恶劣行径，想到对她的次次无聊举动，他不由痛恨起自己，痛恨起自己的阿爹阿娘，或许他们一家正应了巫师那话儿，报应阿！阿爹阿娘因为缺德葬送了八个孩子的性命，他因为缺德要来赶尸。既然命该如此，只能安心接受这个报应。
正午阳光正毒辣的时候，阿九爹和阿九娘手提竹篮和斗篷匆匆来到边家院子，他们因为心疼儿子，特地来来给他送吃送喝的。阿九娘过来扶着儿子道：“儿子，要不坐下来歇会儿？”
阿九挥手一把推开她道：“别管我。”
阿九娘又取下斗篷戴在他头上：“你，要不，要不你戴上这个。”
阿九伸手把斗篷摘下扔掉道：“阿娘，你干嘛啊，不是让你们别管我了吗？”
阿九爹从篮子里取出一片西瓜道：“阿九，吃片西瓜，解解渴。”
阿九把他手里的西瓜拍到地上，他咽着口水冲他们嚷道：“你们有完没完，是不是想我死啊？”
阿九被阿爹阿娘弄得十分恼火，他们对他的溺爱此时已是他的负担，虽然他很饥渴，但是，为了能拜师成功，他只能强忍，毕竟他也懂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可是阿爹阿娘却用他们的溺爱在捣乱，他本想发作，可是想到他们这一生的波折坎坷，他又不忍心对他们发火，只能在他们的引诱下克制饥渴，用实际行动宣泄着内心的不满。
边冷娘把大门打开喝道：“你们吵什么吵，都被你们吵死了，赶紧都给我滚啊。”
阿九娘陪笑道：“冷娘，别生气，他，他不肯跟我们走。”
边冷娘冷眼喝道：“你们走不走，信不信我放蛊咬你们。”
阿九爹皱皱眉头道：“我们还是走吧，她说要放蛊啊。”
阿九神情坚定地说道：“别管我，就让她放蛊咬我吧。”
边冷娘听罢，转头回屋去了。
阿九娘心里没底，她胆战心惊地冲老伴问道：“她，她不会真的要放蛊吧？”
阿九爹一脸茫然，不住盯着她家门口说道：“我看会。”
阿九娘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道：“哎呀，我们，不如我们先走吧？”
边冷娘手持蛇蛊回到大门，她挥舞着蛇蛊道：“你们走不走？”
阿九爹和阿九娘看见她手里正吐着猩红信子的蛇蛊，吓得扭头就跑。
阿九也吓得赶紧把眼睛闭上，他也对她手里的蛇蛊感到十分害怕，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只能闭着眼睛冲她说道：“小师妹，你要是不让师父收我为徒，你就放蛊把我咬死算了，反正不学赶尸我也活不了。”
“你说的。”
“对，我说的。”阿九已是下定决心了，他心里清楚，这一关他必须得过。
边冷娘听他这么说，一抬手，蛇蛊飞奔他而来，并迅速缠绕在他的脖颈上。阿九只觉脖颈上一凉，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把眼睛闭得死死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想，这下完了。蛇蛊在一直绕着他的脖子游动，不断仰头冲他吐着信子。
边阿公从屋里走出来，冲女儿说道：“冷娘，把你的蛇蛊收了。”
边冷娘冷冷地说道：“爹，你别管。”
边阿公把脸一沉说：“嗯，不听我的话了吗？”
边冷娘只得无奈地一抬手，缠绕在阿九脖子上的蛇蛊飞身返回她的手里，并迅速缠绕到在她手上。边冷娘恨恨地瞪了阿九一眼，一跺脚掉头返回屋里去了。
边阿公打量着阿九许久才说道：“阿九，我看你还是赶紧起来回家去吧？”
阿九这才睁眼说道：“师父，您若不收我为徒，我绝不起身。”
边阿公：“那就随便你了。”说完，他也返回屋去了。
夕阳西下，余晖挥洒在阿九的脸庞上，他依然跪在边家的院子里，早已疲惫不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