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宴会之上一决
“快来坐坐坐,老衲作了几道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阿白大师比想象中和蔼了许多,让宫央有些难以置信。
“大师!”宫央恭恭敬敬的行礼。
“皇宫你都去过了,在我这里不要太拘谨了!”
“快坐,还站着干什么?”阿白拉起他,然后又把他按下了座位上。
待他坐下之后,阿白又道。“出门在外举目无亲的,你要是没住的地方可以在我这落脚!”
宫央听了心头一暖,父亲说过有两个地方可以躲,后来认识了林静琦于是又多了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
当初青俊榜列他第一,他要躲!
现在皇上钦点他第一,他要躲!
白塔能躲吗?自然!
很大程度上,白塔比皇宫更安全!
“南街的皮蛋粥还卖吗?”
“百花楼的头牌还是凤儿吗?”
“春风岗卖的酒还掺水吗?”
“……”
阿白拉着他的手,像一位离家多日的长辈遇到了晚辈,他乡非是遇故知,来了老乡。
宫央耐着性子,对他的问题都一一作答,只是他的思绪总会飘走,总想飘回那个小城看看,总想亲身求证那些问题。
“小时候我一直在宫城住啊!”阿白最后道。
宫央一惊,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人是幽州的,却没有想到他生在相邻的宫城,长在宫城。若不是当事人亲口所述,他还真不相信。
“我很抱歉!”宫央真切道。
“往事随风,何必自扰!!”阿白很大度的摆摆手。“我努力的回想起对你们宫家的印象,总是记得我每天清晨都要穿过半个宫城赶去学院,街边卖皮蛋粥的张大爷、总是挑着担叫卖炊饼的许大伯……最后最后,我记得你爷爷打开了宫城四面城门,那个时候我父亲把我推了进去,自己拿起锄头去打仗了……”
宫央看到了大师眼角的晶莹,也是心头一酸,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也有了几分泪意潸然。
“我很抱歉!!”宫央再次愧疚道。
未曾相谈,老少二人同时长吁短叹起来。
宫央叹的是人生。
虽然他的人生还不到二十年,但两世为人又经历了这么多的蹉磨,总有很多可以感慨的地方,比如宫城的忍辱不负重让他不解,帝国往日的辉煌,世人的犀利,巨大的虞诈漩涡,此生最痛舍不得如何云云。
老人感慨的内容则更为具体一些,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大框架下,具体针对是某郡某铺无良老板把草纸当宣纸卖这等焚琴煮鹤之举,又比如古笔斋居然也堕落了,狼毫居然用的不是北荒的黑狼毛而是城郊的猪】毛,怎么闻都有股骚】味。
“这是用来磨墨写字的,怎么能用猪】毛呢!现在我抄佛经都是抄一本坏一本!”
宫央此刻也兴头正劲,于是也想要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慨,哪里会理会对方是龙是虫是大师是小师。
“我本是宫城上懒散之人,后来出世了,我又以为自己是那些直指本心杀伐决断冷漠无情可以在书上遗臭万年的人,然而直到这两天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在世间不停生活的人。”
“生活啊,生下来再活下去!可想要活的体面活的精彩真的很难很难,有时候能够活着就很好很好了!”
宫央躺下望着墙角上的蜘蛛网笑着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何时我才能搬开心中大树扫净心中尘埃呢?若不是还要继承香火我真要遁入白塔图过六根清静……”
宫央觉得自己越来越困,在他快要睡去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佛说,只要有甘夜草的压力,就能推动须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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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央醒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睁眼,又想睡下去。
过了十几年睡到自然醒的生活,来到楚京之后却必须按时,要不就一睡不醒了!
于是以极大的毅力起身,手下意识里摸了摸,从身下炕面传来的坚硬和被褥的味道看,再看看白的吓人的墙,自己是躺在白塔中。
他想了下,终于想起来大师说过“你举目无亲可以在我这里落脚”云云,自己还没惺惺作态的答应,也没威武不能屈的拒绝,更没虚情假意的先推迟一般再答应,最后自己还是睡在这里了。
从窗子望出去,只看到黑的无聊的景色。
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
“你起来啦?正好,宴会开始了!”阿白道。
“宴会?”
这个宴会自然是皇宫里举行那个。
宫央吃惊,打开床边的圣旨又认真的看了一遍,才明白自己又睡了一夜一日,宴会开始了。
这十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央回头又望了眼白塔之下目送自己的白衣僧人,最后只好放弃了的挠挠头,往皇宫走去。
金碧辉煌的岳阳大殿,面积超过上万平方,赤金铸造的四壁上雕刻的都是太祖横扫八荒的画卷。高数三丈的穹顶,则是一只巨大金色盘龙,斗大的金色鳞片,散发出闪闪金光,把大殿照耀的一片金黄,尽显皇者之气。
没有立柱的大殿,显得异常的宏大宽阔,在最南端的九阶高台上,陛下身穿九龙黄袍,头戴冕冠,端坐在龙座上,看着下面一排已经站到了帝国金字塔顶端的青年才俊。
殿试由太祖皇帝始创,无论入朝为官还是入伍为将,殿试的成绩都是最重要的标准!
士农工商,很多人都冲着出人头地来的,总算到了加官封爵仪式的最后一步,所有受封的青少年向帝国和皇帝陛下郑重宣誓,绝不背叛帝国和皇帝陛下,绝不违背皇帝陛下至高的意志。
肃穆庄严的气氛中,大殿中观礼的是数千帝国最顶级的精英,所有人鸦雀无声保持着肃静。
“荣誉也是责任,要牢记自己的历史使命,不要愧对帝国和百姓的选择……”加官封爵仪式完成后,陛下对新进封爵的众人语重心长的讲了很多,言辞虽然很模式化,但态度却颇为认真。
下面封爵的人虽然不敢插话,却个个点头应是。脸上的表情也都是敬仰崇拜,恭敬倾听的样子。
皇帝当然不会长篇大论,简单慰勉了几句后,加官仪式就正式结束。下面就是一个盛大的晚会。晚会并非只是为了加官的几个人庆贺,更是帝国千年庆典的一个庆祝晚会。
“央,过来坐这里!”
宫央本想找个角落打了酱油就算过去了,今晚肯定会有人出其不意的对自己放大招,那么自己最好也能出其不意接下。没想到太子殿下对他“众里寻他千百度”了一般,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
一张张圆桌上摆满了精致华美如同艺术品般的食物,这些食物都不是用凡品烹制,不止是味道绝伦,还有许多奇妙的功效。不过,在这种场合也没人会放怀大吃,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也算不上稀奇。
宫央坐下后和太子客套了几句便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再理会,对于别人的讽刺、言语攻击、目光挑衅,他早就练就一身“清风抚山岗”的本领。他在想殿试的结果到底怎么了,除了自己被钦点第一其他人都不知道,暗叹自己总是贪睡误事!
晚会自然要表演节目,在大殿中间搭建起了平台,上演了众多古风古韵的歌舞、戏曲。作为万年的帝国,在祖龙殿这种神圣的地方,当然不可能上演什么流行歌曲之类的庸俗节目。
既然是万年庆典,高台上的节目也都是欢乐喜庆,全都是歌颂帝国任何的伟大辉煌。也不时有各诸侯国使节带来的节目,演出结束后,也会有人代表国家献上礼物,并歌颂帝国、歌颂帝国和他们国家的源远流长的友谊。
坐在主位上的刘经明面带微笑,心中却对这些并不在意。遥想太祖当年扫平九州,修者视线之内,无不帝国之士,无不是帝国之土,那是何等威风。如今蜷曲在大殿中,听几个使节的恭贺,又有什么意味。
这种政治性非常强的晚会中,节目虽然精彩,却绝不会太好看,更别说什么娱乐性。与会的众人,也没有人是来看节目的。
正暗自想着心事的刘经明突然心有所感,只看到高台上刚刚表演过剑舞的一名白衣女修士微笑道:“为大汉帝国千年庆典,代表吾王献上一份祝贺。在这个欢庆喜悦的时刻,请允许我再献上一个助兴的小节目。”
白衣女修士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宫央,悠悠道:”帝国千年传承,最重武勇。今日,我想和殿试榜首请教绝世剑法,想来,宫公子不会拒绝我的小小请求。此举完全是为帝国千年庆典助兴,绝无他意。”
此言一出,喧哗热闹的大厅顿时一静。有不少人都认识台上的白衣女修士,知道她是北凉王府的客卿,年龄虽然不太大,却早已经结成力量核心,距离凝成可拔山填海的六境,不过是一步之遥。换句话说她差一点就是六境强者了。
在这个时候挑战宫央,为什么?大部分人心里第一个泛起的都是当年的历史。当年魔族大军分兵两路,一路宫城一路北凉,只要他们垂死抵抗,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谁都没有想到,宫家献城投诚了,魔军如入无人之境走过宫城,再分兵,一路中原,一路北凉已成包抄之势!!
北凉所顶着的压力可想而知,二十万精兵近乎死伤殆尽了!当年那件事情,北凉也成为了受害人,疆域五百里的百万北凉人无一不痛恨姓宫的!
可不管为什么,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当着皇帝陛下和帝国所有精英的面,不论对方挑战谁,都是对帝国的大不敬。但是,不论她挑战谁,谁也无法拒绝。
这是一次无法拒绝的挑战!
众多议论中,也自然把目光集中在了宫央的身上。
满桌的人,除了太子最小的年纪也要在五十以上,宫央二十不到的年龄,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小孩子。
而宫央的懒散傲慢,也被他们看在眼里。这群人都是老成之辈,就算心里如何看不起甚至仇视姓宫的,表面上却都是不动声色。
来自北凉的挑战,也让宫央一下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数千人的神识同时在观察着宫央,那种无形的庞大压力,对于三境修者来说,几乎是难以承受的。
宫央双目睁开,徐徐站起身来对远处的皇帝陛下拱手道:“陛下,在下愿意接受挑战,请陛下允许……”
刘经明微微点头道:“去吧,不过是交流一番,不要见血才好……”
宫央表面上点头,心里却道。
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