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校正】
上士（2）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闻（3）若亡；下士闻道，而（4）大笑之。不大（5）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6）有之：“明道若昧（7），进道若退，夷（8）道若颣（9），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10）德若偷（11），质真若渝（12），大白若辱（13），大方无隅（14），大器免（15）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16）且成。
【词义注释】
（1）第四十章：本章在王本及其他通行本均属第四十一章，与前后欠连贯，依帛书甲、乙本顺序，改置此处。
（2）上士：古制，诸侯、王国设置有上士、中士、下士，其位在大夫之下。此处指当时贵族阶层中对道的觉悟程度而言，以接受快的为上士，其余依次为中士、下士。
（3）闻：王本作“存”，竹简《老子》作“闻”，较存字为优，今据改。
（4）而：王本无此字，据傅奕本增补。
（5）大：王本无此字，据竹简《老子》补上。
（6）建言：高亨说：“建言，殆老子所引书名也。”任继愈认为老子从未引用古书，可能是当时流传的古谚语、歌谣或铭文之类。我赞同此说。
（7）昧：暗昧。
（8）夷：平坦。
（9）颣：读lèi，丝上的结，以喻坎坷不平的意思。
（10）建：古同“健”。
（11）偷：偷堕，苟且，随便。
（12）渝：变污。
（13）辱：黑垢。“大白若辱”句，在王本放在“上德若谷”之后，于义不顺，疑为错简。今依高亨、张松如的考证，移置此处。
（14）隅：边角。
（15）免：王本、其他古本及多种今本均作“晚”，并以此为解。楼宇烈认为：“经文‘大器晚成’疑误。本章言‘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二十八章言‘大制不割’等。一加大字则其义相反，‘方’为有隅，‘大方’则无隅；‘音’为有声，‘大音’则希声；‘象’为有形，‘大象’则无形；‘制’为有割，‘大制’则不割。惟此‘大器’，则言晚成，非‘器’之反义。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帛书《老子》经文，此句甲本残缺，乙本作‘大器免成’。‘免’或为‘晚’之借字，然据以上分析，似非‘晚’之借字，而当以‘免’本字解为是。二十九章经文：‘天下神器’，王弼注：‘神，无形大方也；器，合成也。无形以合，故谓之神器也’。‘器’既为‘合成’者，则‘大器’当为‘免成’者，亦即所谓‘无形以合’而使之成者。为此，则与‘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等文义一致。”（见《王弼集校释》）王煜、胡健、詹剑峰、陈柱等人亦力主此说；有理有据，解决了这段经文中留下的矛盾点，故予采用。
（16）贷：借出，给予。
【白话译文】
领悟快的士人听了道，会认真地身体力行；一般的士人听了道，半信半疑；悟性差的士人听道以后，反而大笑。这种人不大笑，那就不是真正的道。所以“建言”这样说：“光明的道像是暗昧，前进的道像是后退，平坦的道像是坎坷。高尚的德像是卑下，宽宏的德像是不足，刚健的德像是偷堕，纯真的质地像有渍污，洁白的颜色像有黑斑，最大的方形没有边角，最大的器具不用合成，最大的音响听不到声，最大的物象看不到形。”道这东西，无形无名，但只有它善于施与万物并使之完成其生命历程。
【原意解说】
经文援引“建言”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实质与现象的内在矛盾，道出了一个悖于常识而符合真理的实在内涵，洋溢着深刻的辩证法光辉。建言中十二句话，像连珠炮似的从多方面表述道德本身以及一些重大物理现象所蕴含的矛盾形式，从而比较自然地推导出“道隐无名”、“善贷且成”这个结论。使人对道的基本特点，有了更准确的把握与更深切的理解；同时也更深切地明白了第二十五章“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句中这个大字的含义。“大”就是道的不可名之名，“大象无形”即“道恒无名”，“大音希声”即“不言之教”或“希言自然”，“大方无隅”义同“方而不割”，“大器免成”义同“不为而成”或“大制不割”。上述这些都是道所固有的特点与学道的难点。老子特从三种士人对道的不同反映，间接告诉那些有志于学道的人们，应按照各自的禀赋，端正态度，持之以恒，方能学有所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