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跟随青鸟的指引,来到这繁华过往的云烟。用颤抖的双手擦去眼前的尘埃,叩首望缘。这,就是轮回。《引语》
蓬莱无路,青鸟为信。
青历二十三年元夜,雪帝内,天寒寺。
这是一间残破的小院。许是好久没有人住的缘故,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杂草。斑驳的老墙颤颤巍巍,上面不时剥落下碎屑。院子中央孤零零杵着几张石凳,一颗老树呆呆的立在墙角处,微风飘过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里里外外透漏出冷清的气息。
院子荒凉,唯有脚下被磨得光滑的石板,诉说着这里曾经人来人往。叮铃铃,如同空谷幽兰般的铃音在夜空中回荡。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空灵的声音正是从灯笼底座传来。微弱的烛光,为这个小院增添了些许喜庆。天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光亮,一位白衣女子就这么静静伫立在庭院中,出神的望着深邃的夜空。
慢慢,似乎回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女子嘴角微微扬起,撇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明明是在微笑,看着却让人感到淡淡的苦涩。咯噔,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在这安静如水的夜里犹如一颗石子落在湖面,泛起了细小的涟漪。
白影闪现,一只巴掌大小的雪狐从后方飞来,稳稳落在女子肩头,毛茸茸的很是惹人怜爱。小家伙耸着鼻子向四周来回嗅着。不由砸吧砸吧嘴,非常惬意的打了个哈切,眼珠咕噜噜滚动,伸出爪子挠着女子耳边的秀发,显得尤为好奇。
被肩头这只雪白的肉球拨弄的有些哭笑不得,女子转过头去,纤细的手指轻轻弹在小狐狸的额头上,制止了它的恶作剧。嘤的一声,耸了耸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叫。雪狐可怜巴巴的看着女子,眼睛睁得老大,不明白一向和善的主人为何发脾气。
望着小狐狸有些哀怨的目光,女子忽的笑了。这一笑,就像黑夜里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圣洁的让人心碎。手掌拂过小狐狸柔顺的皮毛,女子慢慢转过头去,眼角划过一抹晶莹,如梦似幻。
铛……
铛……
铛……
钟声悠悠,冷不丁的在黑夜里想起。声音古朴动听,弥漫着浓浓的沧桑的气息。就像是历经风霜的老人在耳边向人倾诉往事。渐渐地,没有了生息。天地在这一刻好像静止了,就连微风吹过的痕迹都消失于无踪。如果说之前的黑夜如同湖水一样安宁,此刻,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中那颗老树突兀的飘下一片枝叶,稳稳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天地再次恢复了生机,耳边传来脆脆的铃声。与此同时,方圆千里,原本茂密的树林慢慢变得稀松起来。枯叶断断续续飘下,掩埋住了冰冷的土地。树林仿佛进入了冬季,生机流逝,落叶无根,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黑夜里孤独的呐喊。
此刻,女子望着庭院中那颗只飘下一片叶子的老树,双肩忍不住的颤抖。
“你,还好吗。”
黑夜之中,传来女子低低的呼唤,似在哽咽。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承载着怎样的凄凉。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从身后传来一阵碎碎的脚步声。似乎知道身后的来人,白衣女子顿了顿身形,耳边传来的躁动让她不禁侧头看去,神色却在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也许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小狐狸身体蜷缩成一团,安静的趴在女子肩头,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扫,很是惬意。
“你这个小家伙!”
心底默念了一声。许久后白衣女子才把目光从小狐狸身上收回,眼角撇过已被寒露打湿的衣袖,柔声说道:“灵钟八响,这个夜已经很深了。”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怀念。
黑暗里的影子似乎迟疑了一下,望着前方那个单薄的背影,身体蓦地一震。喃喃说道:“是啊,夜已经很深了。”
半晌后,白衣女子慢慢转过身去,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娇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媚儿,明日就是祭天大典了。那件事情你真的决定了吗?”
“青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阴影里缓缓走来一位黑衣女子,眼光从小狐狸身上掠过,继续说道:“蓬莱无路,青鸟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只是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白衣女子的话语多少有些哀伤。
“多少年了,我们已经等了多少年了,在这最后的关头你为何要放弃?。”
“我没有。”媚儿语气陡然提高了几分。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掉其中的失落。
“其实结果我们都知道,灵钟已经八响,下个元年,小狐狸她等不了,我也等不了。”
长久的寂静。
蓦然,一点点的冰凉打在脸上,两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夜空依旧,只是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变的点点莹白。黑衣女子伸出手掌,看着雪花飘落在掌心,又迅速的消融。秀美的脸庞浮现出不该有的沧桑,檀口微张,低低吟唱起来。
“花开叶落雪难消,云烟飘渺醉逍遥。
世人不解琵琶语,露水微凉亦惘然。”
微微叹息了一声,白衣女子不再言语,只是,白皙的手掌上深深烙下的指痕,出卖了她内心的波动,一夜无眠。
望天崖,高台之上。一位白衣少年盘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前方黝黑的深渊。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少年单薄的长衫,露出那瘦弱的身躯。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缅怀,喃喃道;“死鬼,玩得差不多了,该回来看看了。”说罢拿起身旁的酒壶一饮而尽。朝阳,映衬着那道落寞的背影。
“娘亲,快来呀,这个水潭里有好多的鱼呢,嘻嘻!”
大山深处某座宛若仙境般的山谷里,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小女孩欢快的在水潭边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如空谷幽兰般让人心醉。
“涵涵,不要玩儿了,快上来。”
随着这声焦急的呼喊,从后方急急忙忙跑来一位女子。素颜着装,简单的青布罗衫把身体衬托的凹凸有致。肤如凝雪,柳眉弯弯,眼神温婉如水,三千青丝淡淡的披在脑后。似乎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美。
快步来到近前,青衣女子蹲下身怜惜的替小女孩擦去脸上的水珠,眼神里浮现出慈爱。“你这个小调皮,还在玩水,身子着凉了娘可是会心疼的。”说罢,玉手捏了捏小女孩粉嫩的脸蛋,展颜一笑,天地黯然失色。
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似乎有些不满。小女孩嘟囔着嘴说道:“不嘛,我要玩,我要玩。”说罢就要挣脱女子的怀抱。青衣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不再言语。待到小女孩入水后,手中发出一道灵力,幻化成几尾金鱼没入水中,惹得小女孩惊叫连连。
嗷呜……
一声狼嚎打破了寂静许久的天空。叫声从大山深处传来,犹如闷雷般,在耳边炸响。从中可以听出那深深的凄凉之意。紧接着,仿佛是呼应般,山脉沸腾了。山林到处传来妖兽的嘶鸣声,那是一种声嘶力竭的吼叫,好像要把多年来积存的闷气发泄出来一般。刹那间整个大地,被妖兽所吞没。
三月三,龙抬头。万鸟朝凤,百兽伏天。
此时正在石滩边与小女孩嬉戏的绝美女子顿时一震,望着天空中西北方向,眼泪,缓缓滑落。“又是一个十年,你到底在哪儿?”话到此处,竟是泣不成声。
“娘亲,你哭了。”小女孩呆呆的站在旁边,胖乎乎的小手落在青衣女子白嫩的脸庞,小心翼翼的为女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却也不知何故自己哇哇的哭了出来。女子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有道是;醉生梦死谷红莲,楚君笑看三千年。
佛前回首花落尽,残望半生只为缘。
******
青历二十四年,雪媚儿情葬寒月谷,天下悲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