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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百家公案(37)

蔡护骂够多时,叫声:“高大嫂不必生气,有我和他作对,与你无干。”说罢,从腰内摸出一块银子,足有一两,说是些许薄意,送你买杯酒吃吧。高媒一见,满心欢喜说:“事情没成,怎好受大爷的东西。”口里说着,早已伸手接过,收到贼口袋里边去了。蔡护起身作别出门,一腔恼怒。走了二三里路,就遇见了断路鬼段三。叫声:“大哥从那里来,脸色这般不好。”蔡护闻听,就和段三坐在一家石阶上。刚要谈起,可巧高二也来到了。蔡护就把水家不应亲事,辱骂生气的话对二人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二位贤弟,咱三人十分相好,愚兄这口恶气不能得出,须要替我报此仇恨,才显兄弟们的义气。”

蔡护说着气难诉,坐在尘埃嘴咕嘟。不住呼唤两贤弟,须替我,想法雪恨把气出。须得要,杀了老水心才乐,再把亲生爱女图。常言量小非君子,若是无毒不丈夫。花银花钱交给我,你二人,善谋定计把哥扶。断路鬼低头心暗想,时间闷坏铁皮鼓。三人商议时多会,断路鬼一计上心头。开言就把大哥叫,有一条,妙计不知意如何。

蔡护就问:“什么计策?”段三向二人耳边说了一遍。二人一齐点头,说此计甚妙,须要快快办理。三人连忙起身回到本村,一齐到家吃了酒饭。蔡护取出白银三十两,递给高二。高二接过揣起说道:“你二人在家等候,将事办妥回来给信。”说罢,出门迈步进城来找朋友。列公,你当铁皮鼓前来找谁?他找的就是本县田子寿的管家刁保。上回说过,田子寿名叫黄大寿,他因害死王瑞林得了温凉盏,和恶奴刁保进京,把温凉盏献给阁老严嵩,得了一个知县。就升在邯郸县来,改名叫田子寿。刁保得了管家。二人不干好事,苦害良民,贪赃受贿。恶奴在外拉篷扯,交接土豪。所以恶人遇见凶徒,分外相好。高二平素走通衙门,溜上风沟子。故此,与刁保来往。闲话休提,再说高二匆匆走到城里,低头准备言词,忽然有人叫说:“高兄弟往那里去?”

高二进城走不远,忽听对面有人声。举目留神仔细看,不觉欢喜笑盈盈。说道是,特来衙内将哥找,可巧半路就相逢。刁保闻言将头点,何不进铺饮三盅。

高二说:“很好,街上也难说话。”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四

话说高二、刁保二人进了酒铺,捡了一个干净座儿,看了看并无一人喝酒,十分雅静。要了两壶酒,两碟子果品。酒保送到面前,各自出去。高二先给刁保斟上,自己也斟一杯。不多一时饮干,彼此说了些闲话。刁保叫声:“高兄弟,找我何不说明你有什么勾当?我和你不同别人,若有为难之事,无不效劳。”

高二听说罢,叫声刁大哥。我今来找你,一事要相托。只因为,小庄有个好朋友,八拜为交把头磕。此人姓蔡名蔡护,家内富足好过活。前者城外将坟上,遇见个,青年美貌女娇娥。打听住在担花巷,还没女婿与公婆。父亲姓水是秀士,名叫如镜五十多。蔡兄一心恋此女,拜托老鸹高媒婆。前去求亲见老水,秀士无礼话难说。大骂媒人不算帐,出言又骂蔡大哥。光棍长来匪类短,滔天大话甚难学。乡亲解劝也不理,仗着顶带把人磨。不应亲事犹自可,毁骂乡亲为什么。蔡某找了一口气,饭不吃来酒不喝。要想与他来打闹,惹不起,斯文一脉可奈何。我们都是好朋友,袖手旁观使不得。故此特来将哥找,替他报仇设计谋。想个方法出了气,他情愿,二百纹银谢大哥。先送纹银二十两,暂且收下买酒喝。高二说着将银取,笑脸相陪掌上托。刁保接来忙收起,说道是,愚兄遵命去张罗。

看官,财帛动人心,眼球是白的,眼珠是黑的。正经人还要贪图,别说是小人,刁保叫声:“贤弟,这件事全在我。俗语说的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不作二不休,要害水秀才甚容易,我替你回明老爷自有个摆布。倘若灵应,银子定是要的。”高二说:“我在刁哥管家面前,也敢撒谎吗?”刁保点头说:“明日仍旧在这里等我,自有信息。衙前人多不便讲话。”二人说罢,又喝了一回,这才算了酒钱,分手而去。

高二酒铺托刁保,设计图谋要害人。使了银子二十两,他又剩了十两银。铁皮鼓,十两银子来赚起,执手相别把路分。不说那,高二出城给回信,再说那,恶奴刁保转衙门,急忙来把主人见,外书房,禀告奸贼田县尊。蔡护欲要把仇报,又说道,许下官府二百银。知县闻听心暗喜,登时间,腹内辗转把计寻。

田知县想了一个计策,连忙叫声:“刁保,你去外面吩咐刑房书,把昨日那两个强盗的案卷,须要如此这般,务必改写妥当,本县自有重赏。”刁保答应出去,告诉书办,果然改了口供。到了次早,书办将案卷揣将进来,悄悄的给县官看过。田子寿十分欢喜,就把前事暗暗说知,许下赏刑房二十两银子。这个书办姓王,名朝俊。因他笔下厉害,能叫人生人死,故此给他送了个浑号叫王判官。他是知县的心腹人,为人狠毒无比。他改写了贼情案卷,又去监中买通了两个贼盗。诸事办妥,只等官坐堂审问。

恶奴刁保受了贿,买通赃吏与赃官。高二复又来讨信,又和刁保讲事端。县官阴谋说一遍,刁保接着又开言。大爷立刻要使钱,刑房老师也立等,常言说,船家不打过河钱。高二闻听忙答应,急忙迈步转回还。蔡护听说心欢喜,忙把那,二百纹银包个严。暗差高二来交待,但等着,知县差人出票签。

且说知县受了二百赃银,赏了刑房二十两,赏了刁保十两,里边传出说道:“老爷要坐早堂。”不多一时,里面传梆三下,外边云牌三声。那些皂吏青衣书办门子三班衙役一齐伺候喊堂威,各拿竹板铁锁站在两旁。官府出来坐在暖阁以内,门子立在公案旁边,高声吩咐:“快把前日拿的两个毛贼提来听审。”“哦!”一声响应。

堂上吩咐提贼犯,执眚青衣跑到衙。提出毛贼人两个,一齐跪在大常前。一出假戏要真唱,拍案大喝田县官。身为百姓不学好,作贼偷盗惹祸端。一党共有人几个,谁是窝主快明言。偷了几处财和物,快些招来莫隐瞒。窝主是谁名和姓,快把情由告本官。你若不说真实话,定把你,夹棍夹来板子扇。两个毛贼听说罢,他二人,口中连连叫青天。

两个毛贼闻听官府审问,口尊:“青天大老爷,听小人禀来。”

两个毛贼爬半步,一同开言禀情由。小的二人同一伙,乃是半路结拜朋。我家原在京中住,齐化门内四牌楼。六条胡同望东走,家门住在流水沟。因为饥寒实难受,各处溜瞅把财偷。怕的是,京城禁地防范紧,兔子难吃窝边草,没酒没肉直犯愁。趁着和暖齐拿腿,那日顺路到涿州。半夜爬城南门进,元亨当铺有名头。偷了纹银三百两,顺着西路保定溜。保定完县住几日,五郎村,偷了两只大黄牛。趁着囊中有银子,又到河南信阳州。今又来在邯郸县,缎子铺,偷了两匹青绉绸。活该事犯要倒运,遇见差人王四侯。将我二人来拿住,堂前听审诉根由。句句实言无有假,怎敢欺瞒百里侯。此外并无人同伙,却有个,黉门秀才一儒流。常在他家来居住,不过藏身把财偷。毛贼说完一席话,田知县,坐上不住乱点头。

县官闻听毛贼禀说,并无余党,只有一个黉门秀才,常在他家居住。知县点头问说:“这秀才姓甚名谁,住在那里?”贼人禀说:“他住在担花巷,姓水名如镜,号叫清心。”知县说:“这么看来水秀才竟是窝主了。”两个贼人说道:“陆陆续续他也使过不到二百银子。”知县立刻票签,差了两个捕快,不叫拿锁,因他是个秀才,把他传到本衙就问了,再作定夺。两个差人接签出衙,往担花巷水宅而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五

话说两个差人奉命来到水宅门首。两个差人奉官命,拿签来传水秀才。

转湾抹角到门首,外面忙把门来拍。水家院公忙答应,走将出来把门开。

一见差人急忙问,二位何事到此来。

院子见是县里的衙役,就问说:“二位到此有何事情?”两个原差说道:“我们老爷请你家老相公到衙中有话讲。”水治急忙转身进内,将前言告诉一遍。水老闻听心中纳闷。

老者闻听知县请,心中不解是何因。暗想我俩无来往,何事请我进衙门。既是父母要呼唤,少不得,要往公厅见县尊。立刻房中来穿戴,穿靴戴帽换衣衿。水翁刚然收拾罢,出来了,膝下娇生惯养人。

水月婵小姐从内房走出来,问道:“父亲,穿戴衣帽,要往何处去?”如镜叫声:“我儿,本县差人请我说话。”佳人闻听,尊声:“父亲那县官与咱并无来往,他今无故来请,未必是好意。若依为儿之言,不如说个有病,暂且不去,叫水治暗去打听,方才稳当。”

月婵小姐多伶俐,忙启朱唇拦父亲。知县与咱无来往,其中只怕有别因。

知县老田名声坏,贪赃受贿害黎民。请你必然无好意,古怪奇谋害父亲。

若依我说不去好,暂且推病在家门。老者闻听将儿叫,不许害怕免疑心。

“我儿不必害怕,田知县虽然名声不好,我与他素不相关。我乃黉门秀士,他来请我必是学中有什么科考之事文书到县,才来请我。待我走上一遭便知明白。”说罢,吩咐水治关门,“我到县里就回。”迈步与两个衙役同行。小姐见父亲不听话,无奈何,只得在家听信。

且说水老者跟差人到衙门,一同进去,抬头看见县官坐在暖阁,三班站立两边,只听人喊说:“秀才进!”两边一齐喊堂威,把水老者吓了一跳。走至公案前,深深打了一恭,口称:“老父母在上,晚生水如镜叩见。”往常秀才见县尊行礼,县民离位旁边还礼让坐待茶;今日乃是坐堂审事,故此不像往常的光景。

田知县,看见秀才来行礼,故意坐上不理论。启齿开言往下问,叫声秀才水清心。犯了王法可知罪,推聋装哑闹斯文。如镜闻听心纳闷,此事不懂半毫分。打恭口尊老父母,我犯了,什么王法作罪人。只知闭户将书念,自幼轻易不出门。发贫东道主坚固,遵礼守法要保身。为何说我将法犯,望祈说明就里因。县民听罢一席话,断喝秀才乱胡云。

县官满面含嗔一声断喝,说:“唗!我且问你既读孔圣之书,必达周公之礼,身在黉门就该遵法,为何窝藏贼人在家,希图银钱,是何道理!”

县官恼恨怒冲冲,就把如镜叫一声。你既读书为秀士,因何犯法与贼同。今日事情已败露,快些说与本县听。倘若隐瞒不招认,我把你,革去夜衿问罪名。如镜闻言吓一跳,连把青天父母称。无故说我是窝主,干证何人甚口供。县官怒说还耍赖,忙叫人,带上玉田和牛同。

田知县吩咐把李玉田、牛同带上堂来。两边答应带上牛同、李玉田跪在下面。知县说:“这不是水秀才在此,你们快些对质。”两个毛贼闻听县官之言,故意抬头看着如镜,劝说:“水相公不用隐瞒了,如今已经犯事,你也认了吧!”

两个贼,并不认的水老者,故意亲热叫相公。你也使了银二百,咱三人原是一道同。我们皆住担花巷,府上招待并非轻。今日犯事该受罪,你若不认用何中。我们两个偷财物,你也难辞窝主名。老水闻听二贼话,气的乱颤不绝声。两眼直勾用口唾,说道是,你们两个真畜生。素不相识敢诬赖,无故坑害为何情。受谁嘱托图贿赂,平地风波把祸生。我不认识你两个,何曾隐藏在家中。并无使你二百两,血口喷人了不成。如镜时下气破胆,浑身打战泪盈盈。又是急来又是怕,恨不得,一头碰死地流平。水秀才,心中暴躁将天叫,县官时下喝一声。

田知县一声断喝说:“唗!水如镜你仗着秀才,见了本官并无礼貌。你作了窝主事犯,当官还不下跪。”叫书办快写一道文书,告诉两学革退他的衣衿,定要着实追问。刑房书办王朝俊答应去写文书。县官吩咐将两个贼暂且收监,等我审问明白定罪结案,将秀才带到班房留心看守,等两学回文到来再行严审。下面答应,俱各带将下去,知县打点退堂。不在话下。

且说水小姐见父亲往县衙里去了,半日不见回来,只觉耳热眼跳,心里不定,忙叫水治前去瞧瞧。去了半日,院子听见人说,你主人摊了贼情,赖他是窝主,只吓的魂不附体,连忙跑回家中,直进上房,高声说道:“小姐,不好了!老主人被贼诬赖入贼情,赖作窝主。县官已经审问,现拘禁衙内。”把经过告诉佳人一遍。

院子水治回家转,情由告诉女佳人。月婵小姐闻此事,轰去七魄走三魂。只急的,捶胸跺脚腮流泪。紧锁蛾眉脸似金。樱桃口内把天叫,为什么,无缘无故害好人。怨老父,不听女儿拦阻话,偏去官衙见县尊。可怜我,母死只剩女和父,孤苦零丁过光阴。我父刚直无外务,乐道守分最安贫。不知是,谁人害我天伦父,要结冤仇害好人。赖我父亲是窝主,贼咬入骨透三分。我父年老身软弱,怎当得,身受严刑痛怎禁。倘若有些好和歹,孤单幼女靠何人。佳人哭的如酒醉,使女连把小姐尊。

水月婵哭的似醉如痴,秋香口尊:“姑娘少要悲伤,老主人受此陷害,不过现在衙门并未受刑收监。若依奴婢愚见,明日叫院公去打听。老主人是个秀才,就要枷打也得行文书,革了衣衿,才能枷打。快叫院公打听两学里有何动静。小姐急忙写一张冤状,到临期姑娘当堂递状,替父明冤。田知县准了便罢,若是不准,定是官吏都受了贿赂。那时别辞辛苦,竟往彰德府府衙喊冤,何怕那万恶的知县。奴婢拙言如此,姑娘再想。”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六

恶贼巧定计牢笼,诓哄佳人入火坑。

月婵一怒不怕死,县衙秀才受苦刑。

话说水小姐闻听秋香之言,点头说道:“也讲的有理,你去告诉水治,叫他再去打听,务要急速回家送信。”小姐这才拿纸写了鸣冤的状词。且说恶奴刁保见把秀才水清心看在班房,等两学回文好动刑拷问,急忙前去给高二送信。这也不提。且说这日,高二、段三与蔡护会在一处,高二开言讲话:

三个恶贼会一处,高二启齿便开言。叫声大哥听我讲,前者那事已交官。秀才老水县看守,县尊一定不容宽。管家刁保给了信,老头儿,矢口不认难上难。一旦衣衿被革退,不怕穷酸飞上天。蔡护点头说不错,我只是,盼他早早丧黄泉。一来出了这口气,二来还想美婵娟。段三闻听扑吃笑,你竟不会打算盘。

段三叫声蔡大哥,“现今祸害离了眼,水家还有何人,不趁此时想个妙计,还要等到几时。总说了罢,生米做成熟饭,那时才算完全。小弟说的是也不是?”蔡护闻听段三之言,拍手大笑说:“段兄弟说的实在有理,你就想个计策,总要娶得美人到手,必要重重相谢。”段三说:“事不宜迟,大哥收拾两间东房,摆下喜酒,也不用鼓手媒人,只用雇下一乘小轿,我与高兄弟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保管蔡大哥洞房花烛,稳作新郎。即便大哥的人品不及那女子,身入牢笼,少不得也要依从。”

蔡护闻言好喜欢,眉开眼笑连声赞,这个方法真巧妙,我就依着老三言。

明日就去糊房子,一切摆设甚周全。收拾几桌好酒菜,能花几个浪糟钱。

后日早晨雇轿子,烦劳兄弟走一番。说过事成定要谢,朋友之中岂谎言。

段三高二齐答应,大哥只管放心宽。

蔡护听见段三、高二替他诓亲,恶贼十分欢喜,也就自去料理收拾预备,又去整理鲜艳衣服。一日到晚梳洗打扮,光洗澡洗了倒有四五天,香肥皂用了有五十多块。把新衣穿上,洋洋得意,恶贼妄想要作新郎。

蔡护妄想作新郎,裱糊屋子作洞房。使用东西都摆上,又办了,美味酒席与茶汤。一日洗了七遍脸,洗澡然后换衣裳。搓了肥皂五十块,闻了又闻喷喷香。准备齐全痴心想。明日就要会娇娘。十分得意洞房坐。出来进去喜非常。心中复又暗生气,气的容貌太平常。偏偏长的不像样,到处人人嫌的黄。毁了重新作一作,又无爹来又无娘。恶贼抱怨生的丑,拿过镜子照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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