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巷子,韩超就躲在墙后,探头看向街道。
江风诧异,好好的,他为何如此?
顺着韩超的目光,他也探头看了过去。
在街道的另一侧,一个锦衣华服体态臃肿的男子正堵住一个貌美的小姐调笑连连,在他的身后,五个身穿统一服饰的随从歪七扭八的站着,也嘻笑不断。
这个锦衣男子江风认识,是平泽县第一豪绅家的少爷,名叫吴豪。
吴家万贯家财,光是良田就有数百顷,府中豢养了不少的家奴,在县里的能量极大,不过,听说家规却是极严,从上到下,从不做鱼肉乡里的事情。
而眼前这一幕,江风不禁皱起了眉头。
忽地,韩超感到身边气场有些不对,他回头看了眼江风,不禁摇了摇头,道:“莫非你又正义感上头了,想去英雄救美?”
“正有此意。”话一出口,江风抬脚就想迈出巷子。
对于这种欺凌女性的恶劣行为,他莫明的就火大,他搞不明白这种情愫的由来,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生活里缺少女人,缺少母爱。
然而,江风抬起的脚却没法落下,他的胳膊被韩超死死的拽住。
“超子,你这是何意?”江风迷惑不解,忽地,他神光一闪,目光凌厉起来,盯着韩超,质问道:“韩叔叔是吴家的教头,你吃住也在吴家,可以说你们就是一家人,莫非你维护起了那个胖子,当起了恶奴?”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听了江风的话,韩超也升起了怒意,不过他也知道是误解,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喘了两口气,他才解释道:“我是为你好,免得你没头没脑的冲出去,英雄救美没成反被人揍一顿回来。”
“此话是何意?”江风皱眉。
韩超目露寒光,脸上布满怨气,冷声道:“看见吴豪身旁那个中年人了嘛,他叫董成,武功极高,我爹在他手上都吃了亏。我拉你匆匆的躲到这里,就是不想正面碰倒他,怕一个忍不住……”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已经不言而喻,江风疑惑,什么事让一贯大大咧咧的韩超变得这般的睁目张须?不过,他却知道,肯定不像他说的那般的轻描淡写。
吴豪身边的中年人,之前江风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下意识的忽略而过。平泽县就这么大,人口也就那么点,数也数的过来,论武功,要是韩父自认第一,那他和韩超必是二三之选。
而这个董成,江风听都没听过。
“董成是吴家新任的教头,而我和我爹在三天前已经被吴家扫地出门了。”韩超苦涩一笑,继续道:“虽然我爹是一个教头,却和吴老爷子是莫逆之交,在吴府中地位超然,上个月吴老爷子临终时放心不下他的儿子,曾命吴豪拜我爹为义父,责令在他死后,任何事情都要听听我爹的意见。”
“原来你们已经不在吴家了,刚才是我失言……”江风立刻表示歉意,刚才的话,他说的有些冒失。
对于吴老爷子临终托孤这件事,一直都没听韩超提过,或许是因为这种捡来的外姓少爷他不屑一顾,不值得拿来显摆吧。
韩超摆摆手,打断了江风的话,道:“你小子的品性,我还不清楚?不过,那位小姐也用不着你去英雄救美,她是西城李家的小姐,若非吴老爷子突然去逝,现在她很可能已经成了吴家的少奶奶。不过我也听说,这个李小姐另有相好的,寻死腻活的,很抵触这庄婚事。”
“还有此事?”江风有些讶然。
“你小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都快成井底之蛙了。”韩超白了一眼江风,莫明的,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优越之感,“论武功咱们半斤八两,论读书你我是云泥之别,但若论这种事我却更胜一畴。”
江风不以为意,洒然一笑,道:“我博古通今,天下大事更是了然于胸,这种乡村之中的鸡毛蒜皮的八卦小事,确实知之甚少,当然,那是因为我并不热衷,毕竟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琐碎之事。”
“得得得,算我没说。”韩超顿感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的长处,没承想,还没尽情得意一下,却被江风三言两语贬得一文不值,反倒成了被鄙视的短处。
乡村小事?
言下之意,他倒成了井底之蛙!
看到韩超憋屈的样子,江风嘿嘿一笑,安慰道:“别灰心,天下事虽大,却与己无关;琐事虽小,在潜移默化间却很可能影响我们的生活;柴米油盐虽然不起眼,却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对我们这些山区小民而言,孰重孰轻,不言自明。”
韩超点了点头,觉得这话说的实在,顿时眉头舒展而开,郁闷之气也消减了不少,一时间,他也发现了一个事实,人话鬼话,只要江风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的头头是道,还没反驳的余地。
“喝的墨水多了就是不一样,正着说有理,反着说也有理,看来以后逞口舌之利很难讨到便宜,想压这小子一头,还得靠我手脚上的功夫。”韩超暗自琢磨着。
接下来,韩超又把发生的事大概的讲述了一遍。
在办完吴老爷子的丧事后,吴豪对韩父敬爱有加,也把韩超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生活过的和和美美,也算风调雨顺,却在三天前突然变了天,激起了波浪。
一个人出现在了吴家,他就是董成。
韩父在吴家担任了十数年的教头,和吴老爷子以兄弟相称,为人又亲和仗义,人缘颇好,在吴府中可谓是根基深厚,又有高超的武功傍身,吴老爷子的临终遗言又让他名正言顺,嫣然成为了吴府的新老爷。
吴豪虽为吴府的少爷却也不敢造次,董成的突然出现却让他有了胆气,计划妥当后便向韩父发难。三天前,董成假借以武会友为名向韩父发起挑战,结果韩父败了,还受了不轻的伤。
无巧不巧的是,就在这时,县丞带着一帮衙役赶来,言称有人向县衙报案,说是韩父意图杀害吴豪谋夺吴家家产,看着受伤不轻的韩父以及来者不善的县丞大人,没有人胆敢为韩父说一句话。
这阵势,明摆着吴豪撺掇了董成和县丞大人,要夺韩父的权。
此时,谁触这霉头,谁倒霉!
墙倒众人推,见风使舵的小人立马向吴豪表起了忠心,趋炎附势者更是落井下石,向韩父泼起了脏水,数起了不是。
见大事已成,吴豪又假惺惺的为韩父求情,说是韩父在吴府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又是自己的义父,韩父无情自己却不能无义,求县丞大人网开一面,不要追究韩父的责任,把韩父驱赶出吴府即可。
韩父极力辩驳,却是孤掌难鸣,求助往日恩惠过的友朋,统统唯恐避之不及,最后心灰意冷,向吴老爷子敬了柱香,拖着伤体带着韩超离开了吴府。
“子虚乌有,机关算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混帐!”听完韩超的讲述,江风忍不住暴了句粗口,长长一叹,感概良多。
稍顷,他平铺心情,关切的问道:“韩叔叔的伤势怎么样了?”
“还好。”韩超勉强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寥寥两字却蕴含不少东西,从他的脸上江风也看不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往日的快人快语也不见了踪影,或许无忧无虑的日子已成了过眼云烟,突发的这件事锤炼了他的内心,让他成熟了许多。
看到兄弟这副样子,江风升起一股火气,一把掌拍在韩超的肩膀上,气势陡增,眼中更是精光乍现,寒声道:“你想怎么办?只要一句话,兄弟我豁出这几两肉了!”
“别摆出那副吃人的眼神,没人告诉你那眼神很可怕吗?还读书人,有身份的秀才,我看就是个暴力狂。”韩超捶了江风一拳,他的心里却暖暖的,同甘共苦算什么,真兄弟就应当两肋插刀。
一下子他也热血上涌,艹,藏在这里偷窥仇人算什么英雄?英雄就应当挽起袖子明刀明枪的干,管他干的过还是干不过?
敢打我爹,就算是蚂蚁啃大象,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走,咱兄弟挑了那****的!”韩超暴喝一声,面目狰狞,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走,修理那老小子!”江风随声附喝,一撩长袍,嫣然也是要大干一场的做派。
一时气氛高亢,一触即发。
却在这时,一个黑影毫无征兆的蹿进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