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你自己看看,我们哪里像了?”中年男子指着水里的两个人的倒影问道。
闻言,男孩不由得拍脑扶额。自打他懂事有记忆以来,中年男子就不停地在他面前上演着一副自导自演的戏码。男孩根本不想理会他,鼻子哼哼着算是回应了。
中年男子也不气不恼,仍自顾自不停地说道,尤其是讲到自己容貌时,更是沈醉其中,“你看看我这鼻子,这眉眼……这得是个多么帅气的人啊!”
男孩一如既往的敷衍的说道:“对对,你最帅,圣都第一,不地界第一帅哥。”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下来。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像是没听出男孩夸赞里的敷衍,拍着男孩的肩旁,说道:“当然是我帅了,我最帅了。”男子顿了顿,又说道:“所以说我不是你爹了。像我这么帅的人,不可能生出你这么丑的人。”
听这话,男孩一阵无语。貌似无论是颜值还是受欢迎的程度,我都要高于你吧。“我知道您不是我亲爹。十年了,你也不用每次诋毁我的容貌来提升你自己吧,王天明。”
王天明,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真不是你爹。虽然我知道你想过,也当过,但我真不能是你爹。”王天明突发感慨的说道。
听到这话,男孩心头顿时涌出一阵阵的哀痛。
男孩不明白,一直不曾明白。这十年来,王天明为何一遍又一遍的要给自己灌输着“我不是你爹”的思想,他难道就不知道这是一个很难以接受的事实么?
虽说每当夜深人静之际,那种思及父母而引发的种种念头就会钻进脑海,萦绕在心间,甚至偶尔悲伤之极时,会偷偷的抹眼泪。但“我不是你爹”也不是没法接受的事实。
十年,整整十年,就是阿猫阿狗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每天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的俩人。从这种意义上说男孩对王天明的情感已经替代了其对父母的情感了。
可现在王天明又说“我真不是你爹……我真不能是你爹。”,这话在男孩看来,你不是我爹就不是我爹,什么叫做不能是我爹,为何不能是我爹,那这十年到底算做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于是乎男孩的情感瞬间崩溃了。
王天明自然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虽然一直在给他灌输着自己不是他爹的这个概念,但心中早以把男孩当作自己亲生孩子般,只是……
王天明没有去解释,掩饰好心中的不忍,如没注意到男孩情绪上的低落,又呱唧呱唧着说了一大堆。
“你怎么捡我?”男孩突然插嘴问道。这是一个他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事王天明以前从没说过,男孩也不曾问过。
王天明知道男孩是在问自己在哪里,又是怎么捡到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但他并不想回答,因为那段记忆他不想想起。
“我喝醉酒在路边上捡到的,看你可怜就顺手捡回家了。”
听这话,男孩就知道没结果了,说道:“第一次问你,你就给我听这个。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的。”男孩知道那时候的王天明神志不清的到处流浪,人更是冷漠如霜,又怎么会是看自己可怜。
王天明反过身来,脸色茫然,“那你问的是什么?”
男孩盯着王天明看了好几秒,拍了拍身子,重重的舒了口气,“算了,我去煮早餐去了,你赶紧洗漱好。”说着向屋里走去。
等男孩进屋后,王天明摇头嘀咕道:“这孩子真乐观,心态好的不行。”说完王天明拿起毛巾想洗完脸就去吃饭,毛巾刚正在入水时,王天明看到水中的自己。
这脸,这眼,这剑眉,都已经不再王天明了,连皱纹也捎上了自己额头。
王天明轻叹道:“二十年了。”,王天明触摸着水中的自己,仿佛那是二十年的自己。
二十年前。
王天明虽然亲身经历了那场天劫,却没有亲眼见证之后的结局,但这不妨碍他对那场天劫所带来的影响的猜想。
正如他在落雁坡时所猜想那般,“五大家族”的常家成了天劫中最大的输家。虽然最终圣湖封印没有被天劫摧毁,但既然发生如此之事,且引起天劫的男女已灰飞烟灭,作为圣湖轮值家族的常家自然成了最大的替罪羊。
常家倒了之后,其背后势力自然与王家的支持者达成了统一意见,转而全力支持王家。得到支持后的王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编了常家大部分势力,从而从圣都豪门一举跻身于圣都“五大家族”之列。
王天明的另一个猜想是在家族跻身到“五大家族”之列时,他必将出任“五大家族”王家的大少爷,升值为王家的大公子,从而赢取白富美,进而走向人生的巅峰。
但事与愿违,他猜中了前半段,却没能猜中结局。
在王天明成为王家大少爷、大公子,即将要赢取白富美之际,他的父亲在家中莫名失踪,没留下任何的音讯,像是从地界蒸发了般,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家不可一日无主。王天明因年纪尚幼,自然不可能继承家主之位,他的二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王家的家主,王天明仍为王家的第一继承人。
王天明虽仍是王家的第一继承人,但他二叔只是暂无后,更者他二叔之妻是北溟帝国的公主,她愿不愿让王天明继承又难以琢磨。
也因此,原本王天明与李轻柔商定好的婚事也出现了问题,李家以各种理由故意拖延着他们的婚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王天明最大的资本——修行天赋也相继告终。他在一次修炼的过程中意外出现了差错,修为尽废,成为了一个普通人。至此他与李轻柔的婚事彻底告破,李轻柔最终被远嫁到南阳帝国,成为太子侧妃。
从那以后,在走向人生巅峰的路途上跌落下的王天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过。他整日以饮酒度日,性格也越加冷漠怪癖,经常做出各种出格之事,丢尽了王家的脸面,最终导致王家将他逐出家门。
离开家族之后,王天明便徒步流浪在外,过着以天为被,地为床,醉酒为乐的生活。
他这么一飘荡就是七年,直到那个夜晚。
那夜,不知是巧合还是心里未曾断了那份思念,他来到了落雁坡。此时的落雁坡已然面目全非,因无人打理遍地杂草,红豆树上也只剩一片片绿叶,不见那一颗颗鲜红的红豆。它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落雁坡。
物非人亦离散,曾经的幸福,是现今的痛。
这一夜,红豆树下的王天明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她那美丽的脸皮以及笑容,想起了她要与他私奔,想起了那句“我要和你生孩子”……
而王宇,也就是那男孩,就是此时此景此情之下的出现在了王天明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