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馋贪杯是一件十分不好的事,很多年后,小童在经历了许多的跌宕起伏之后,总算弄明白了这个真理。再也不沾一滴酒,却什么都晚了。
“听说了么,罹花州新飞升上来一个狐仙,这可是青丘九尾之外第一个飞上九重天的狐族。”
“早就知道了,听说那狐仙已被封为上神仙尊,执掌罹华州,今日帝君即位一并册封呢。”
“你们见过那罹华上仙么?狐族本就美貌,这狐仙可是个中翘楚,当世无双,我看啊,九天上神中比得过的也没有几个。”
“切!再好看能比得了帝君和东湛君?不过是个刚飞升的后天神,何况还没册封呢,真是没见识。”
神帝宫的长廊里,围了一群仙奴仙婢,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关于罹华仙尊的故事。
彼时夜闻雪刚刚过了九重天劫,又逢新帝君即位,加封了一大批神官,宴会办的十分热闹。
夜闻雪冷清孤高惯了,趁空离席转到后园,恰巧于一树粉桃之下看见一个仙童,酩酊大醉的抱着树干。温和的面上尽显忧色,夜闻雪走过去,那小童正好压倒了一株粉色仙草。本可以施法,但却不知为何,他弯下身来拾起小童的胳膊,怎知刚一触碰,一道红光便环在了他的腕子上,一眨眼已经消失不见。
煞宫——
“这什么破玩意,阿碧,我去找那个臭老头。”英气的女子脸色十分难看。
青衣女子正欲拦她,谁知一抬手,那条红线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那死孩子不会这么好心的。”一身银色的女子惊叫一声抓过青衣女子的手腕反复细看。
青衣女子微怔,别人不知道,这血龙筋她最了解不过了,一旦两头都扯上了人,就会遁于无形印在灵魂中,就算轮回转世也改不了牵连的姻缘。
青瑟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头痛欲裂。在煞宫的日子,从前的快乐希冀与向往,原来都在这一根姻缘线上彻底转折了。
“阿碧,你来了。”青瑟向声源处张望,只见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在一方碧水中竖直挺立。而那剑的一侧,是一个通体透绿的长刺,熟悉而温暖,仿佛在对她呼唤。
“剑歌?”青瑟走过去,伸手抚摸剑刃,剑身忽然抖动起来,那透绿的长刺飞到青瑟面前,不停的跳动。
青瑟抬了抬手,那青刺正好套牢在白玉般的胳膊上,亮度比之前又增加了一倍。
黑暗中,一个半透明的人身走出,银白盔甲,长发飘然。
女子掌心向下,微微翻转,剑便被她握在手中。
“阿碧,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说着,那人便挥剑向青瑟刺来。
青瑟翻身抵挡,青刺和银剑摩擦碰撞,清脆动听。
“你们到底还进不进去了?”花玉然围着楼梯口团团转,最后冲着苏折恶狠狠地问道。
苏折懒懒的瞄了他一眼,看向别处。
“你!”花玉然从牙缝中挤出个字,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孤鸿影。
沉稳的男子不加言语,静静的看向门外,青山绿水,天高云淡。
“剑歌,你变了。”青瑟垂了手,青刺光芒大盛。
剑歌盯着她,嘴角噙一抹笑:“阿碧,你还是一样啊,一样不懂,一样无心。”
“你在他身边多年,早就不是剑歌了,程歌然。”青黛的眼眸沉静如一潭死水,冷冽而深。
剑歌收了笑,低声道:“你除了知道我是程歌然,待在他身边,你还知道什么?你不会以为那些江湖传闻是真的吧,我为了他以命相拼?”
“我没有怪你,谁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到了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青瑟空出一只手按在伤口,目光拳拳的看着眼前这个颓然的女子。她记忆中的剑歌永远英姿挺拔,简单而纯粹,在那些空旷的年岁,在煞宫和她形影不离,到了如今这般境地,究竟造化命运的愚弄还是注定的劫难她却是真的不知道了。
“喜欢一个人。哈哈哈,阿碧,你可知我喜欢一个人有多久了?”剑歌哀伤的质问让青瑟猛地醒悟,张了张嘴讶在原地。
“当年煞宫坍塌宫主历劫,所有分掌煞官都未能幸免出山,唯独我是自愿请缨跟随罹华上仙下凡。”剑歌顿了顿,直视青瑟继续说道:“我曾无数次幻想重逢的画面,却不知会是那样的绝望。乐风将你带入轮回道,他将你带回的时候,你因为魂体俱损,成为婴孩的形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来,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让乐紫凝有机会杀你一次,让你爱上夜闻雪。”
“他也不知道的,我的前两世,他一开始不知道我是谁。剑歌,我爱上他是注定的,不是他的心计,也不是谁的错。”青瑟淡然的说道,此时此刻她已经看开了。
“你是说那条红线?不可能,你是桃煞,司姻监有什么资格定你的姻缘?”剑歌瞪大眼睛不相信的吼道。
“桃煞又怎么,血龙筋也好,桃煞影响也罢,不过都是命运安排而已,谁也逃不开。剑歌,在命运的笼罩之下,心不由己情不由己。”青瑟释怀的笑了笑,目光寡淡,如同漂泊无依的浮萍。
“我明白,一直都明白,不能勉强也无须勉强的终究是得不到的人心。你如今还有什么心愿?”剑歌一身灰痕,艰难的说道。
青瑟沉默了一会,坚定无比的说道:“我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自下凡历练以来,才明白生命的精彩。从今而后无论九霄还是地狱,我都不会让他独自承担。轮回盏百年一满,转眼就过,纵然有大把时间我也不愿意再重新开始,这次,我想亲手打一个结。”
少女盈盈淡淡的笑明媚了幻境的半边天,剑歌眼前迷了雾,什么都看不清。脑中唯有残破的画面,那年风烟青阳,谁立在湖边花下,回眸醉笑三千,惊了谁的眼,乱了谁的魂。
“是来接我去煞宫的姐姐吧,你长得可真好看。”少女攀枝浅笑,散了一地残红。
煞宫向来都是女子,所以她那么自然的亲近的叫了。每当她喊着“剑歌”,“剑歌”的时候,都是在往他身上最单薄的地方扎针,他生病了,从湖畔初见开始他就病了。剑煞最是无坚不摧却也最是脆弱,剑刃为双,威力双倍,弱点也双倍。
一直以来,剑英都是作为影子的存在,他是天帝君为了控制天煞宫而埋藏的一根最深的刺。孪生兄妹只有一个能在光下生存,他一步步顶替了剑歌成为剑煞,由天帝亲设的障眼法,任谁都窥不破他的真身,可就是这保命的秘密,却将他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娑罗引一直埋在大漠的阵眼附近,你该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论理由如何充分,战争总是有罪的。他的脚下踏满鲜血与枯骨,阿碧,不要背离本心。”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青瑟走到他身边,一手探向那柄冷剑,顿时白光大盛。“谢谢你。”
“她来了。”付青颜紧跟在钟杳身后,忽然开口。
冷白的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钟杳托着手中的血红链剑放在楼阁阵眼处,随后先行进入下一层。
阳笑看了看萧歇,蓝衣少年一脸漠然的跟了上去,水珞宝也紧跟了过去,独留阳笑一人在原地琢磨,没有青瑟身上的另外两件,他们怎么继续往上走?
风见楼下,花玉然上蹿下跳的就是摸不着门路,暮成雪叹了一声,走到楼梯口,伸手就要覆上血玉,却听身后的声音不屑道:“就算你是北神界少主,也闯不了九天上神的结界,你神魂俱灭事小,倒时苍朽山塌这楼上楼下的可怎么办?”
暮成雪还未来得及回应,只听一个尖俏妖娆的女声闯入:“苗疆蛊王何时这般胆小了?”
素衣若雪橙红如焰。锦晓和柳念儿双双踏入风见楼,一简一繁,一浊一素。
花玉然桃花眼一转,笑嘻嘻的打量着柳念儿,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禁感叹,本性难移啊。
“你来这里,找死么?”苏折懒懒的看了锦晓一眼,口吻十分平淡。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起码我有找死的机会,他料定了你会将九珞交给那孩子,自然不会让你上去。”锦晓淡淡的说道。
暮成雪转过身,打量着木然的柳念儿,对锦晓道:“血祭是不能回收的,除非有人替代,你要做什么?”
花玉然在暮成雪身后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血祭不能回收?为什么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锦晓看了看柳念儿,咬牙蹙眉道:“换成你们,会怎么选择?”
孤鸿影闻言看向苏折,目光中的怒意陡然升起。苏折却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右手抚上心口,告诉他没事。
“你们打什么哑谜?”花玉然沉了脸朝几个人问道:“血祭?那是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暮成雪深深地吐了口气,说道:“每一层都需要有一个神器作为连接镇压的钥匙,而真正赋予神器生命的,却是相应的血祭,他这些年四处收集魂魄,为的就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