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曹昂和许褚护着曹操,骑马走了四里路,赶到寿春北门楼外。在淝水石桥边立住马,观察城上动静。
一个在北门楼上站岗的袁军哨兵见状,立即跑进身后阁子里,向纪灵和李业报说有三个人出现在城外。那三个人都披着曹军将领披戴的盔甲,骑在马上,只顾看城。
纪灵闻讯,和李业出了阁子,赶到城楼垛口边站定,并朝城外张望。
曹操、曹昂和许褚三人这时仍骑马呆在原地,并不急于离开。
李业朝城外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对纪灵道:“中间那个披金甲的,正是曹阿瞒。左边戴小冠的年轻后生,可能是他的大儿子曹昂。右边那个汉子在下不认识,应该是阿瞒的侍卫。”
纪灵“哼”了一声,道:“曹阿瞒好大的胆子,竟然只带两个人来觑我城池!这是欺我城中无人么?”他气鼓鼓的,厉声冲身后卫兵叫道:“拿我兵器来!”
李业问:“文敏是准备出城去生擒曹操么?”
“不错。”
“去不得!”
“怎么去不得?”纪灵道,“曹阿瞒和他随从加起来才三个人。灵若带手下健儿出城,将他们生擒,那么后面的仗就不必再打了。”
李业道:“曹操身为一军之帅,怎么只带两个人出营来探我军情?事出反常必有妖,文敏休要出城,免得到时候被人算计。”
纪灵不听李业之言,从卫兵手上拿了三尖两刃刀,而后下了城楼,骑上战马,准备出城。
这边,曹昂忽见护城河吊桥被人放下,立即对曹操道:“贼兵将出,父亲快走!”
曹操见状,迅速拨马。
曹昂和许褚亦拨转马头,跟在曹操身后,朝老母猪山方向奔跑。
纪灵身骑黑马,手持三尖两刃刀,引着四百名骑兵出了北门楼,过了护城河吊桥,冲到淝水石桥上。边策马边高声朝前面叫道:“不要走,吃我纪灵一刀!”
曹操默然不应,策动身下那匹名唤“爪黄飞电”的黄色骏马,加速赶路。
曹昂手持格虎大戟,稳坐白云马上,跟在父亲身后迅速朝北边奔跑。
许褚举着金背大砍刀,和曹昂并排行走,将曹操紧紧护住。
纪灵的马快,不多时就和后面的士兵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曹昂的白云马之前曾走过了一段路,有些乏了,故跑不快,被纪灵的黑马赶上。
纪灵振奋精神,大吼一声,抡起三尖两刃刀,朝曹昂身上砍来。
曹昂已然瞧见,手举格虎大戟格挡。
刹那间,只听见一声巨响从两件兵器相撞之处传来,振聋发聩。
纪灵一时不能砍中曹昂,只得收势,然后再舞刀猛劈。
曹昂佯装不敌,边策马赶路边挥戟抵挡纪灵的攻势,和对方斗了两个回合。
曹操担心曹昂有失,禁不住回头叫道:“昂儿小心!”
许褚这时舞金背大砍刀来和纪灵对打,同时口里冲曹昂叫道:“大公子快走,末将殿后!”
纪灵见状,只得弃了曹昂,和许褚厮杀。
“哒哒哒……”许褚和纪灵各骑匹战马向前疾驰,踏起滚滚黄尘。二人各持兵器斗了三个回合。许褚事先得到曹操授意,此番和纪灵对战只许输不许赢,故佯装打不过,边纵马狂奔边举刀招架纪灵的兵器。
曹昂边观察后面许、纪二人的战况,边催马疾行,不觉跑了将近四里路,赶到老母猪山边。
这时,纪灵似乎发现形势不对,急勒住马,准备转身。
许褚弃了纪灵,护着曹操、曹昂父子赶到路边密林中,不再出来。
“咚咚咚……”就在纪灵准备拨马转向之时,老母猪山上猛然响起阵阵鼓声。
“呜呜呜……”悠长的号角声夹杂在厚重的鼓声之中,传入纪灵以及袁军士兵的耳膜之中,惊得他们惶然拨马。
可是,还是有些迟了。
一彪军马已然从山上冲下,杀入袁军阵中。
那支兵马前面,一杆“曹”字大旗在半空中呼拉拉地招展。
军前一将,正是曹仁。
曹仁骑匹白马,手持麒麟枪,引身后千余曹军骑手杀死数名纪灵手下士兵,将袁军阵形截为两段。
纪灵大怒,猛然踢了下马肚。那匹黑马长啸一声,将身子立起,而后疾步冲到曹仁面前。
曹仁见了纪灵,喝道:“贼将待走哪里去?吃我一枪!”边说边持枪刺向纪灵。
纪灵也不示弱,挥舞手中兵器将麒麟枪格开。二将在马上斗了三十个回合,纪灵渐渐力怯,急卖个破绽,抽身往西边而去。
曹仁要追时,却被几个纪灵的亲兵挡住。
纪灵只带了十多个亲兵摆脱曹仁的纠缠,在原野上飞奔。
他慌不择路,竟赶到八公山主峰附近。
正行走间,前方杀出一彪军马。当行一将,正是黄忠。
黄忠手持大刀,纵马赶到纪灵面前,大声叫道:“纪灵快快下马受缚,饶你不死,否则叫你骨肉为泥!”
纪灵大怒,舞刀上前和黄忠单挑,斗了两个回合,竟然力怯。
他战斗多时,人已饥马已乏,支撑不住,又卖个破绽,朝南边而走。
黄忠欲引军追赶,却被纪灵手下亲兵拼死挡住。
纪灵衣甲不整,面色颓唐,策马跑了数十步,又遇曹仁引军赶来。他叫了声苦,急拨马往西南边而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纪灵单人单马,慌不择路,朝西南边疾行十余步。赶到一片杨树林前。
倏忽之间,林中传来一声唿哨。埋伏在草丛中的曹军士兵待纪灵的坐骑近前,猛然拉起绊马索,将那匹黑马绊倒。
纪灵骤不及防,被掀下马来。
数名曹军伏兵叫喊一声,各持环首刀赶到纪灵身边,将他绑缚了,带往林中交给徐晃发落。
与此同时,李业引军出了寿春城,要来接应自家兵马回城。走了里许,得知纪灵已经被俘,只好率人马退回寿春,死守不出。
……
八公山下,曹军中军寨内,灯火通明。
曹操仍然披着铠甲,跽坐在帅帐里边的公案后面。曹昂、荀攸二人分别在帐下左、右两边席地而坐。
曹仁、徐晃、黄忠三人已然走进帐中,在曹操面前站定,拱手禀道:“末将已照计划将贼军击败,幸不辱命!”
“纪灵何在?”曹操问。
徐晃道:“那厮已被末将帐下小校生擒,现在已被押到门外。”
“叫你的人带他进来!”
徐晃转过头来,吩咐门外小校:“把纪灵带进来!”
俄顷,帐房木门被人推开。纪灵由两名小校押着,走到帐中。
曹操瞟了一眼纪灵,问:“纪文敏,你也曾是大汉子民,后来怎么跟着袁术背反朝廷?”
纪灵道:“在下早年投靠袁公路,作为他部曲中的一员,拿他禄米,不得不替他效力。”
“那袁术两年前僭号称帝,你身为他的家奴,怎么不劝阻?”
纪灵默然不答,只顾低头望着地面。
曹操似是心软,又道:“孤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归顺孤么?”
纪灵道低头沉吟,仍然不语。
曹昂知道他的心思,开口劝道:“那袁术昏庸奢侈,又妄自尊大,已失人心。阁下今番被我军所擒,理当趁此机会弃暗投明才是,怎么还想着为他尽忠呢?”
纪灵叹道:“在下其实也看不惯袁公路,也想弃他而去,只是怕留下背主求荣的骂名。”
“晏子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那袁术昏庸无能,又私自建号称帝,背叛朝廷,被千夫所指。天下有识之士,无不想谋他性命。阁下今日若顺应天命,归降我军,只会引来无数人交口称赞,又怎么会招来骂名呢?”曹昂又劝了一回。
“阁下说得是。”纪灵终于下定了决心,跪倒在曹操面前,说道:“那袁术志大才疏,又奢侈荒淫。罪人惭愧,竟为他效力了这么多年。今日罪人纪灵愿痛改前非,弃之投奔司空,望为时未晚。”
曹操闻言大喜,站起身来,走到纪灵面前,将他扶起。又给他松绑,并授他横野将军一职,让他在军前效力。
纪灵对曹操施礼谢恩罢,又道:“李业和在下交情非浅,和何叔龙也是朋友。末将寻思着去城中劝他归顺,同时带守军出城受降,以报答主公不杀之恩,只是不知主公肯放末将去不?”
曹操没有片刻的犹豫,随即吩咐一个小校:“去唤何夔来见孤。”
那军校应了一声,掀开布帘,出了帐房,不多时带着个中年男子进来。
中年男子就是何夔,表字叔龙,乃陈郡阳夏县人。他早年为躲避战乱,来到淮南,被袁术强行征召到身边任职,与李业交情甚好。后来他逃离袁营,投身到曹操帐下,任司空掾属。
曹操待何夔近前,方开口将纪灵欲入寿春城中劝降李业的事说给他听,又教他同去。
何夔也不推辞,拱手道:“卑职遵命!”
曹操又唤徐晃上前,吩咐道:“你带百名军校护着纪、何二人前往城中,面见李业。”
徐晃道了声诺,和纪灵、何夔出了中军大帐,点起百名骑兵,踏着月光往寿春城边而去。
纪灵策马过了淝水石桥,赶到护城河边,猛然勒住马,并朝城上喊话,要守军开门。
李业闻报,寻思片晌,最终吩咐北门楼守军把吊桥放下并将城门打开,放纪灵等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