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我和雪姨已到了那条满是艺术的长廊里,两边,大大小小,凝聚了这些画坛艺人的心血,每一幅,每一笔,都来之不易,浑然天成,真是好画!我早已被这么多的天外神来之笔吸引了个淋漓尽致,我贪婪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心中时时是震撼,时时是惊讶,有好些,都是我在书上才能看见的名士杰作。
“你很喜欢,对吗?”雪姨问道。
“嗯。”我点点头,“当年,我姐姐学画时,我在一旁偷看了很长时间,可是我父亲不让我学,后来被发现,从此,就连看的机会也没有了。”我一边讲着当年的遗憾,一边继续欣赏,那份心情,早已变得灰了,再灰了,于是,墙上的画,也有些变色,有些灰了。
雪姨扶了扶我的肩,肯定地说:“你放心,小悯,以后,你可以常来这里,我们都可以教你的。”
“谢谢,”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还很难说,我又怎么可以来这里学画呢?家里此时该为我的出走翻了天,天晓得,如果父亲找到我,我以后就别想再出门了,而这里的一切,将成为我生命里最美好的回忆,一直伴我终老。
“你怎么了?有心事?”
我淡淡地摇头,心中腾升出一股莫名的悲哀:这就是命,谁叫我姓夏,家里是有权有势的商家,连政界都惮忌三分,更何况是这些只在理想国度生活着的幸福人们?他们不懂,也不会懂,现实是残酷的,而事实常常不会如人意。何苦此时给那么多的美丽,到时,绝望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呢?
“小悯,你自己一个人转转,我还有客人,就不陪你了。”雪姨说着,人已迎了出门,想必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她是主人,当然得去打个招呼,会一会了。
我一个人在这长长的回廊里漫步,偶尔有一两人擦身而过。外面的喧哗渐渐远去,也好,一个人静静,虽然,我不足以评论别人的优劣,但至少可以品味自己的喜好,我想,我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很快地,很快地父亲就会找到我,将我这个他烦又厌的包袱找回去,因为,他再讨厌我,也还是守着对母亲的承诺“照顾我”,当然,这个照顾是怎么个方法,只有我知道,而我那在天的母亲,或者一世也想不到,这样的话让我永远脱不开这片苦海,永远地沉沦在无底深渊中……
“这是凌海画的?好悲哦!”
“他是怎么画的?这么传神,真是年轻有为呀!”
“听说这幅许多人都出高价要买,可凌海就是不卖。”
“对对对,好像说是什么‘千金不卖’!口气真大!”
耳边传前面阵阵私语,我疑惑地走上去,想看个究竟。
啊,不!这不是真的!那画,那画,那画是被他收走的我,没画完的我!他依然残留着当时的模样,明显的笔触更显得画中人的落漠,好不伤,好不痛,让人怜,让人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伤得还不够,难道天真的要我将心呕出来才算完,为什么不可以让我平静地走一走,那怕明天就是地狱!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天要如此罚我,让我在逃开的日子里,还这样不迭余力地剖起我所有的伤口,让血淋淋的心再次模糊不清!为什么,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伤悲,在一时间倾泄在眼前,就连那早已愈合的旧伤,也在此时撕了开来,我揪住心口,泪水不停地涌出,滑落,滴在手上,竟有些刺!妈!妈!我再也无法控制那压抑许久的情绪,堵不回陈年往事,我好怕,怕得要命!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要出去,我不要再看见这些伤人的回忆!
眼前是什么,我看不清,我只是想离开,想要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者是我碰掉了什么东西,出口!出口!我只想要找到出口,到天地间透透气,我受不了,再下去,我会疯!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