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独自一人坐在花园中长椅的时候,一个人思考医生给我留下的问题时,内心几乎升起一丝愤怒,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运作,而是我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我总是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期望来运作。虽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生活,却拼命的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分子。像所有蚁族一样,任劳任怨,唯命是从。
我现在特别想和另外一个人说说话,几分钟也好,我只是单纯的想听听除了自己内心以外的声音。我已经试着在缺乏对手的情况下自说自答一上午了,这让我感觉到十分的单调。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监视我甚至连监控器都没有的情况下,我也要遵守和医生的约定,答应他,一上午的时间只和自己的内心对话。
因为我告诉医生,我因为害怕、不安,只要和自己的客户进行见面谈话的时候,都会让我感觉到恐惧,我就会想方设法的逃避。如果是不可以逃避的客户,在结束谈话后经常会让我感觉到头痛或者是神经痛。我很清楚自己应付不了。这是在我来之前最近的一次因为工作感受到的不舒服。然后医生就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用圆珠笔写着:在那个世界里,人是问题和问题解决的交点,人的功用在于完成任务。有的人是可以解决不同方面的很多问题,那么他就是“多功能”的,而你就是属于大多数中的“单一性”。你现在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和你的内心世界聊一聊,你一直用“单一性”的属性去完成“多功能”的问题,合适吗?
人的身体感觉总是在精神感觉到来很久之后,才会珊珊来迟。就像是光线和声音同时出现的时候,人们往往都是先看见光线在连接几秒的寂静后,才听见轰鸣的巨响在耳孔里爆炸开来。同样的道理,身体的感觉也是如此。就在五分钟之前,各种复杂情绪在身体里游走冲撞,像是找不到出口而焦躁的怪物一般,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就好像是被胶带封得死死的,整个身体就好像是被无限地充胀着,几乎要爆炸开来。而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统统集体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一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而就在下一刻,汹涌突然袭来,湿淋淋的衣服像一层胶一样,紧紧的裹在胸前。泪水涌出哽咽了喉。
我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呵出一口冰碴来一样。
午饭总是那么的准时在十二点一刻的时候,菜香味就会疯狂肆意的从靠近花园的餐厅里飞奔到每一个吃货的鼻孔里。
“怎么样?”医生从我的正前方走了过来。
在某些瞬间,你会感受到那种突如其来的明媚。比如失明的人瞬间奇迹般的看见了阳光。比如黑暗的房间里被人突然打开了灯。比如电影结束后周围突然亮起了灯。比如飞快的火车从幽长的隧道开了出来。那些突然扑向自己的明媚,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用力地使受力者感受到那无限的温暖。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说:“嗯。想得很清楚了。”眼眶此刻好像是漏水的容器。而我却找不到缺口在哪儿。于是只能更加用力地揉着眼眶。医生递过一张印花面巾纸朝我露出明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