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见过洛北辰如此疼痛的模样,往日他从不把任何伤痛放在眼里。今日能疼成如此,可见是有多疼!
脉相一片紊乱,她根本诊断不出来,再加上她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就无法好好的聚集精神,最后只余下泪水流得越发猛烈了几分。
凤锦则早已折返回来,查探了下倒地的江凌歌一眼,听得慕清染的哭声,忙过来查看,见此,他当机立断道:“我们立刻下昆仑山。阿辰现在的情况非常的奇怪,我再让人飞鸽传书,告知详情,也好早些让派来御医。”
慕清染咬唇点头,“好,麻烦你了!”
她现在关心则乱,根本就没办法帮上忙!
只是,她攥紧了手指,生生压抑着心中的恐慌和难受,千万不要有事!
距离昆仑决战那日,已是过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都在紧急赶路回沧月,中间都不敢停歇。
洛北辰带来的亲卫死伤大半,余下也都纷纷护卫左右,一起归去。
公孙祁阳的伤早已大好,这些日子则是多亏了凤锦前前后后的打点帮忙,只是他沉默的时间却越发长了。
慕清染小心翼翼地用水润了润洛北辰干裂的嘴角,眼底满是担忧。
自从那日后,洛北辰就陷入昏迷之中,再也不曾苏醒,每日她也只能给他进食一小点流质的食物,然后以人参吊住性命。
她诊断不出任何东西,他脉相时而平缓时而凶猛,却不知原因所在。
中间也请过不少大夫,都纷纷道他脉相奇特,也是束手无策。
而今,慕清染只能寄希望于宫内御医了。
她拧了帕子给洛北辰擦了擦脸颊,放下帕子后,她忍不住握住了洛北辰的手,贴着脸,闭眼低低道:“求求你了,北辰,快快醒过来吧!这么多天了,你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真的很害怕,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你快点醒来吧!”
“我保证,我以后都不跟你闹脾气,只要你醒过来。我也不再干危险的事了,不让你担心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伏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心口越发难受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然他肯定是能全身而退的。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以往都是她着了前世的魔障,只要洛北辰能够好起来,她以后愿意一心向善,供奉佛祖。
初定亲时,她只是想,既然以后一定要嫁人,既然洛北辰都如此主动地许诺如此多的条件,她便也就答应下来了。
但后来,他虽然性情漠然乖僻,可却处处为她着想,一步步蚕食着她的心,不知不觉地融入她的世界。
而如今,不管她如何唤,她都唤不醒他。
慕清染开始今日也是成天的难过哀泣,但后来她就打起了精神,开始给昏迷的洛北辰讲一些过去和现在的事情了。
她想,就算红尘真的让他忘记了她,她也是不会放弃的。
她日日地替他喂食擦洗,不假他人之手,连凤锦等人都为她的所作所为动容。
若是有一个女子竟然能为一个男子做到如此地步,这般情深意重,还有什么好感叹了的呢!
“今日刚经过沧月的花城,想来,马上就要能到京都了。我刚才有看到凤凰花,嗯,一簇一簇的,很是热闹,若是你醒了就好,听说夜里的凤凰花最是美丽了,那样,我们就能一起看了。”慕清染替他擦了擦手,一根根仔细认真地擦拭着。
“这倒是让我想起,你曾经带我去夜市观灯,众多人群里你却独独把我给认出来了。虽然那时候我没说,但我心中不知有多震撼呢!”
“还有,你带我去的那个山坡,那时候的萤火虫真是美,我现在都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个细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萤火虫,漫山遍野的,就像是一盏盏小灯笼,我倒是希望那些小灯笼能够把你从睡梦中带回来。你那时说你很欢喜,我心中何尝不是一样……”她轻轻地一笑,笑容带着淡淡的欢喜,“若是回了京都,我们以后再一起去,可好?”
马车里,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只有车外轱辘滚动的车轮声,而慕清染最近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
她小心地给他另外一只手也擦拭干净,自言自语道:“若是你听见了,那可得赶紧给我回应一下哦,不然我回了京都,可就不能这样每天跟你说话了呢!不过,你会不会醒来后……就不记得我了?”
犹豫片刻,她终于问了出来。
她想起沧夜那时候的话,京城已然近在眼前了,虽然会有御医来看洛北辰,但相应的,她也没办法再这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了。
那么,他若是醒来后,忘记了她,那怎么办?
慕清染干涩着喉咙,勉强笑了笑,眼眶微微红起。
果真是是风水轮流转,当时她对他敷衍应付,而今就算是尝到了苦果了。
最近,她天天担忧得很,日日连觉都睡不着,每每睡着都被噩梦惊醒,不是焦虑他会忘记她,就是担心他会一睡不醒!
咬着被角,连耳角的发丝被泪水浸润得酸涩,她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唯恐被他人看到。
而凤锦等人也知晓她的难受,一般都不怎么打扰她!倒是公孙祁阳经常会送些小玩意儿给她,让她散散心,开开怀,但是彼此眼底的担忧疲惫都是清晰可见的。
可是,若是他能好好的,她就算难受一些,那又如何呢!
他过得已经够苦了。
她伏在他的胸前,听得他沉稳的心跳声,缓缓地闭上眼,因此错过了洛北辰微微颤动了几下的眼睫,犹如蝴蝶的羽翼,在颤动了两下后,又归于宁静了。
马车轱辘轱辘地在官道上行驶,京都已然是近在尺咫了。
凤锦骑在马上,烈日的光辉让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狭长的眸子,手指抓紧了缰绳,他转而看向一直跟随的两列马车,稍稍叹了声气。
经过半个多月的奔波,终于要回归京都了。只是,他也不知,这一次,到底是输是赢?
虽然有慕清染的贴心照顾,但洛北辰依旧昏迷不醒。
想着,他眸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另外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抿了抿薄唇。
而昆仑之后,他都不知该与江凌歌说些什么才好了。诚然,是她救了慕清染,也是她助他们良多;但这一切的起因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若是没有洛北辰中毒的事情,或许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想到此,凤锦不由紧紧地攥住了缰绳,指骨用力,微微垂下了眸子。
公孙祁阳骑着马凑过来,见他面色不是很好,眨巴了下眼,说道:
“又是想江小姐和阿辰的事啊?”
凤锦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公孙祁阳虽然性子粗枝大叶,但是胜在还是有些观察力的,他转了转眸子,直起身子,道:“其实,江小姐帮六殿下做事,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俗话说,救命恩人大过天,她那般行为也不是不能原谅。再说了,这次若不是她,我们哪里能如此快的全身而退。”
凤锦垂着长长的睫毛,淡淡道:“但她不该对阿辰动手的……如今阿辰生死未仆,我又岂可儿女情长……”
公孙祁阳闻言,眸子微微一沉,低着嗓音,道:“阿锦,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背负罪恶感。再来,阿辰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你又不是不知晓他的性子。终归结底,罪魁祸首都只是六殿下,江小姐即便是有错,但其功大于过的。你看,连清染都不曾多说什么。”
他其实有时也觉得戚戚然。
爱情的魅力太过强大,可以让人为之生,为之死。哪怕是冷漠如斯的阿辰也是逃之不过!
其实,他并不曾想过阿辰今日之难是江凌歌或者慕清染造成的,诚然是江凌歌听令给的毒药,阿辰也是为了慕清染才会喝下。
但终究是阿辰自己的选择,只是罪魁祸首沧夜已然死去,活着的人总要背负些什么。
京都就在眼前了,只盼着看到阿辰这副模样后,定国将军和夫人以及太子殿下他们不要把此事牵连到慕清染等人身上才好。
公孙祁阳面上笑得没心没肺,心中却已然是为众人担忧上了。
凤锦微微叹了声气,嘴角勾起苦笑。慕小姐,恐怕已然是没有精力去怪罪了!慕清染背地里定然是偷偷哭过不少,那红肿的眼睛可是骗不来任何人的。
“城门关闭前应该可以进城,马上就要到正午了,我们就现在前面的林子处避避暑,顺便用个午膳。”凤锦转开了话题。
公孙祁阳点点头,“也可,我先去让人安排。”说罢,一扯缰绳就让人去做准备。
等得众人在树林里停了马车后,慕清染便下了车,她先是照旧跟着一个亲卫去寻了水源,打了一木盆的水。
越是往北,天气已然越是寒冷了,但正午的太阳暖和,泉水倒是并不冰凉。
打好水后,慕清染便先俯身给自己也擦了擦脸,醒了醒神,深深吸了口气,就要起身离开。
泉水里蓦地倒影出一个人儿来,苍白的脸正怔怔然地望着她。
慕清染愣了愣,起身看向来人,“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