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床上,他看上去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身体像气球,被气充的满满的。一按,就会陷下去,在松开,却再也回不去了……
“生病了,是的。赶紧去医院吧!”他在心中暗道。
是凭着意志站起来,半跌半扶着出了门。他住的地方是不到二十平米的矮房,附近荒芜人烟。除了许多入云的大树外,唯一幸运的是靠近公路可以在路上等车……
他尝试着站在路边等待过往的车辆,可惜最终还是软在了路边的杂草堆里。他心里升起一股强大的求生欲望,路上不时有车经过,喇叭响得悠远,却没有一辆停下飞旋的车轮。他额头不停地往外渗汗,双眼朦胧着,仿佛蒙了一重重厚重的雾。他知道接下来就会产生幻觉、会睡去、会死……
但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里的东西仿佛被掏空了。像死了一般,放弃吗?不,生还的欲望此刻反而变得格外强烈。路过的车子停下吧!他在心里苦苦祈求。没有哪一位司机看到他,尽管每一位司机都看见了他。
最后进入他视线的,是树上的麻雀,那一颗树上站着一排麻雀。“灰色的,”他暗笑,“哪个麻雀不是灰色的呢?”
许多年前,妈妈还在。他好奇的问妈妈,问麻雀有彩色的吗?妈妈笑了,她抚摸着他的头说,有啊!他一愣:“在哪呢?”
妈妈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脏有规律的跳动着,“在这呢。”
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那双温暖的手。此刻,仿佛又在他的身上轻轻抚摸着。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他缓缓地却很不坚定地闭上了眼睛。
他叫安陆,去年。高考……落榜。
他没有亲人,好在有些公益基金会资助些物资给他让他生存。他也利用放假的空闲挣些工钱,挑了块郊地搭了一间小屋,倒也没饿死自己。直到去年。世界变了……
他像变成了一个躯壳,整天躲在这个荒凉之地。他害怕见到阳光、人,包括他自己。他发疯了,因为看见了镜里的自己,苍白的脸庞上看不见半点血色。他像看见了鬼一样,抡起双拳奋力地向镜子砸去。他双手被砸的鲜血淋漓,碎片碎了满满一地,一些碎片扎进骨子里。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失声痛叫。忽得,他看见碎片里出现了无数个他,狰狞的笑着……
血从眼睛里流出来,全身黏黏的。镜子里的如此,他也如此。
别人,同学或老师,也尝试过找他。坚持了一些日子没有结果,便都忘却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他,他是人还是什么?没人关心,包括他自己……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趟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有护士在给他换水。他艰难的挣扎着。
“哎,你不能动,我在帮你换水呢!”护士把他缓缓扶了起来
他用力晃了晃头脑,终是清醒了些。看见自己躺在干净的病床上,心里以为这一定是在做梦,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看见面前的护士,艰难的想要开口。
护士看出来了他想说话询问,便抢先开了口:“你的命真大,送来的时候都休克了两小时了。等你好了,真的要好好谢谢那个救你的先生。”
什么!这不是梦,我还活着?他心里暗暗庆幸,看来,命苦的人就注定了命大!
他看见护士换完了水准备离开,急忙问道:“请问…是谁…救我的?”
“他今晚会来看你的,等着吧!”
护士出去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突然间感觉头晕目炫,脑子里像是装满了苍蝇,嗡嗡的叫着撞着……
忽的,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灯光里,一只苍白的手,向下、向下……
又猛的,掉了下来。在他身上蠕动着血沿着断裂的血管汩汩流出,衣服湿了,血钻进毛孔……
他惊恐地全身颤动着,脸色苍白的晕死过去。
世上,有些风景。需要像鬼一般,待在黑夜里欣赏。
许久,虚弱的他,被那个男人唤醒。“天黑了,他来了。”他意识到。
“你好,还好么?”男人戴一副眼镜,带着笑容,文质彬彬的
他知道自己没力气起来,索性就躺着不动,只是点了点头,感谢的话,硬是没力气说出来。
“那就好,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啊!”他接着说道:“你家在哪里?亲人呢?”
安陆摇了摇头,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没再问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腿:“等你好些了,我接你去我家,反正我就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样?”
安陆没点头,但也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