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枫在望着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缓缓的开口,他叫,杜灵韵……
我说,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一个人呆在这里,你不用睡觉的吗?
他对着我勉强的笑了笑,说,我睡不着。楼上的声音太大了。
我说,又是那弹钢琴的孩子?都半夜11点了还不让人睡觉,这人思想道德怎么这么败坏啊?你也是的,平时跟我对战那股嚣张劲呢?这时候你不上楼告诉他歇了你还想等到啥时候?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薛子枫看着我,他说算了吧,楼上那孩子这几天钢琴考级,我总不能耽误他啊。
我说,那你呢?你怎么这么善良啊?难不成你就这么在楼下坐一夜?
他说,谢谢你,真的不用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也不能全怪他,我自己也……说到这,他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向我说起,后来,他说,其实我有神经衰弱,有点声音就睡不着觉的。我已经习惯了,真的,就是一宿不睡也没什么的。
我听了他说的话没做声,因为我想不到他会跟我说这个。神经衰弱?真的假的啊?可是就我所知那好象也没什么呀,不就是睡眠比较轻、有点声音就睡不好嘛?!可是再看看薛子枫,好象又不是那么简单的回事。我问他,那卓一鸣呢?他在楼上吗?
薛子枫说,他有个同学住院动手术了,他们几个朋友排班护理,今天正好是他的班。
我“哦”了一声,然后脑子飞快的想该怎么处理他。这时我突然注意到薛子枫又抱起头皱起眉了,在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问,你怎么了?一边说一边走近他。
他摇了摇头,嘴上说没事没事,可是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连声音也跟着发颤,抱头的手抱得更紧了。
我抓住他的手,有点不知所措,我说你到底怎么了,是哪不舒服你倒是告诉我,你这个样子让我看了也跟着难受你知道不?
他听了我的话稍稍抬起头看我,想冲我笑一下,可是却让我更清楚的看到了他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三月末的北方,天气显然没有热到让人流汗,而他如此痛苦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头痛欲裂。
我紧紧的拉着他的手,早忘掉了以前和他的过节,我说,薛子枫,你跟我上楼吧,你今天上我家去,好不好?
他依旧摇了摇头,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对我说,杜灵韵,你是在关心我吗?看来我的人缘还不错啊。谢谢你,真的不用了。他虽然嘴上是这样说,可是那痛苦的神色却丝毫没有减轻。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连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难过的要命,觉得在他身上那份痛苦忽然又复制了一份,重重的压在了我身上。我是真的想要把他带回家,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可是我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他跟我走?
我和薛子枫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突然,我失去了全部的耐性,冲着薛子枫大喊,我说,妈的,姓薛的,你痛痛快快的跟我上楼,你要是敢再跟我磨蹭我就灭了!不信你就试试!
薛子枫听了,抬起头,眼睛似乎有点湿了,他说,杜灵韵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
我抢过话,我说,知道你就少废话,赶紧跟我上楼去!说完我连拖带拽把他拉上了楼。
朱颜见我大半夜带了个大活人回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怎么了,出什么事啊灵韵,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跟薛子枫吵架了?
我看了看薛子枫,对朱颜说,有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先让他在客厅沙发上住一宿,你不反对吧?
朱颜听了看了看薛子枫,点了点头,然后进屋取被子。
薛子枫还在那挣扎着要走,被我给按住了,我说,你就不能给我老实稳当呆一会儿啊?!你说我们两女的都不怕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啊?难不成我还能半夜起来非礼你啊?!我告诉你,既然进了我的门今晚你就出不去了,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薛子枫迫于我的淫威,最终向我屈服了。大概也是太累了早就挺不住了吧,他现在终于他乖乖的躺在沙发上,合上了眼。
然而安顿了薛子枫的我回到房间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和薛子枫相处的一幕幕此时全都闪现在我的脑海当中,快乐的,顽劣的,沉默的,忧伤的……到最后搞得我发现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了。我瞪着眼睛看着天棚,开玩笑,居然一点睡意都没有,看了看表,凌晨一点钟。我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看到了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的薛子枫。现在,他安稳的睡在那里,脸上神情安静纯真得像一个小孩子。他把身体略微蜷了起来,后背则紧紧的靠在沙发上,而即使是在熟睡中,好看的眉头也深深的拧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我只记得我曾经看过的一本说上提到过,习惯将后背靠在实物上蜷起来睡的人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而他,显然是缺乏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