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的首都位于整个帝国的最北端,北边有玫瑰帝国最大的海港,南边有缓缓流入首都的”母亲”和无数顺流而下的船只、旅人,东面是首都的集市,唯有西面的贫民区最为冷清,只有一片肮脏的废墟,三三两两的枯枝和聚集的乞丐、流浪者。
夜幕降下,北、东、南门纷纷亮起了缭乱或是安详的灯光,西门无灯,西门有的只是一片凄凉。
而今夜,乌云蔽月,星光隐散,似乎预示着这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戴着黑色兜帽的男子带着一个少女出现在西门前,径直向西门走去,少女看上去有点不自然,守卫疑惑地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似乎是想不明白两人的意图,最终一个队长摸样的人上前将两人拦下。
队长瞪着巫师,手已握在了佩剑上。
小夕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城门口一共六人,四个手持长枪,两个佩剑,守卫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左胸上绣着玫瑰和代表着传承宗的古文字,守卫塔楼的灯亮着,不知道有多少士兵驻扎在里面。
传承宗士兵的出现让小夕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荣光宗刚刚篡权,效忠于荣光宗的军队不超过十分之一,荣光宗不可能清除掉效忠于传承宗的士兵,他们会继续任用这些士兵,并利用各种手段削弱传承宗军队的力量——比如将他们从首都调遣到偏远的地方,之后等政局稳定下来后让他们重新宣誓效忠于荣光宗。
事实上,这正是那么多年来政权在两个宗派势力间轮换而国家不至于大乱的原因,士兵们宣誓时也会被要求先宣誓效忠于玫瑰帝国,再宣誓效忠于各自的宗派。
只是小夕疑惑的是这些军事力量似乎很轻易地就被荣光宗控制了,皇帝失踪以后,传承宗竟没有一人站出来主持大局,对荣光宗的篡权进行反抗。
守卫呵斥了一声,吓了走神的小夕一跳。
巫师像是无视了守卫的质问,守卫拔出了剑。
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不管是荣光宗还是传承宗的士兵,都不会放巫师和她进去。
小夕紧张起来,思索着要是打起来该往哪边逃。
之前小夕莫名地说服了巫师之后才想起来可行性的问题,不管巫师有多厉害,要让他们两个人解决整个宗派势力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
但巫师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他甚至没有任何计划或准备,只是轻描淡写地转过身,然后就径直地走向了皇城的西门。
巫师调转方向后小夕忍不住问巫师要怎么潜入皇城,同时想象着巫师施展什么隐形、穿墙一类的巫术。
“我们从大门走进去。”巫师轻描淡写地回答小夕。
[这太疯狂了…]
“赞美你的尽职。”
巫师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守卫的表情透露出疑惑,但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巫师翻下了兜帽,小夕看到守卫突然地愣住了,惊讶和狂喜取代了警惕,许久,守卫放下武器,单膝跪下——这是帝国士兵宣誓效忠时的礼仪。随后其他守卫也跟着跪下。
巫师冷静地看着守卫,似乎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保持西门的守卫,”巫师的语气中充满威严,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那个队长,“我还有笔帐要和荣光宗算,我需要了解现在皇城的状况。”
他转头,偷偷地对小夕眨了眨眼睛,进入她视线的是张陌生的脸,但她可以很肯定地猜出这张脸是谁的。
于是小夕跟着巫师从大门走了进去。
巫师讨厌这种感觉。
灵魂决定物质,一个人的灵魂也决定了他的面容。
人往往会下意识地根据外表判断一个人,因为拥有某种特质的人会拥有相似的面容——他们拥有相似的灵魂。
易容并不困难,巫师只需让出一个空位,让怨灵影响自己的面容,然而这同时也意味着怨灵在自己身体中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巫师可以感觉到真切的怨恨与不满的压迫。
不至于失控,但巫师还是希望这种状态能够尽快结束,只是现在还不能——在皇城内更换面容等于自杀。
巫师尽力不去想,眼前的境况比怨灵的威胁要危险得多。与西门一样,皇城的西区是个冷清的地方,这里是皇城的后勤区,整齐地立着几座仓库、和侍从的住处,夜深之后,西区几乎一片黑暗,无人走动。
不容易被发现,但这并不是巫师选择西门的首要目的。
几只麻雀落在巫师的肩上,一些混乱的片段浮现在巫师的脑中,像是存在已久的记忆,巫师瞬间知道了关于皇城的许多信息,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他就是知道——而且是以麻雀的视角——巫师觉得通灵有趣的另一方面。
片段转瞬即逝,渺小自由的畅快随之消失,麻雀偏偏头,朝着巫师眨了眨眼,然后振翅飞走了。巫师环顾四周,这点时间已足够让他将这些片段整合成人类理解方式下的信息了。
目光所至,脑中所想,两个皇城重合叠加在一起。
“皇城里的状况不太好,帝国中一共只有十分之一左右军队是直接听命于荣光宗的,但现在这些军队基本上都调遣到了首都里了,原先的驻兵大多数以执行任务的形式被分派到了帝国的各个角落。”队长因为心情激动而显得有些啰嗦。
“不用管首都的军队,告诉我皇城里的情况。”
“四座门各有数十人的小队作为守卫,但现在只有比较不重要的西门这边的驻军还是传承宗的人,除此以外、皇宫中有三个小队巡逻,后勤有一个小队是我们的人,地牢那里有一个小队。”
巫师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有什么看法?”巫师突然冒出一句。
“我认为开战会带来混乱和伤亡,您不在的时间里,传承宗的高层确实有点……奇怪,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到来自本宗的指示了,虽然荣光宗政治斗争的倾向很强,但也不能排除他们是出于本宗高层的不作为而出手干预帝国政局的,既然您回来了,我认为和他们谈判是最利于帝国的稳定的。”队长沉默了一小会,又滔滔不绝地讲开了,只是这次语气弱了许多,话也不是很连贯了。
巫师赞许地挑了挑眉毛,提高了一些对身上怨灵的评价,队长的言辞有点过分直率————对于传承宗的皇帝来说,由此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臣子的直言很多时候是取决于皇帝的表现,而非他们自己。
[或许它真的是在为帝国人民着想才执着地不愿离去的吧…]
另一方面,队长的回答也让巫师听到了他想听的东西——帝国是高于宗派的。
“地牢,我们进攻地牢。”巫师的话又让队长愣住了。
“可是,”队长似乎是对巫师没有考虑他的谈判方案而是直接选择开战有些不满,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地牢从战略上看没有任何价值,而且地牢是为了防止犯人出逃而建,如果我们进攻地牢后被对方从外面包围,地形上会处于很大的劣势。”队长接受了巫师开战的选择,但又立刻给出了战略上的建议。
“我说进攻地牢!”巫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