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瑞文大喊着:“快走。”他们跑到湍急的水流旁,毫不犹豫地跳上漂浮的冰块。瑞文双脚刚离地,身上的魔力忽然消失了。她差点停了下来,可是身后冰块碎裂的声音敦促她快快行动。
与此同时,其他三人也遇上了各种问题。凯尔回头一看,发现巨龙也要跨入河流,心想它们这么笨重,肯定直接沉底冻硬了,心情有点儿好转。可是巨龙踏足的地方,水流瞬间化为坚冰。该死,凯尔一边跳一边想,跌跌撞撞,留心不要掉进水里。她同时分心留意其他三个人的情况。
亨利跳到中途,不打算继续逃跑了,展开翅膀飞到空中,打算回头对抗巨龙。
可他升空不到五英尺就摔回了冰面,两个翅膀都因为遭到冰息的攻击而撕裂,皱成了一团,他掉到地上惨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凯尔仅仅落后亨利一步,赶紧上前把他抬起来往肩膀上一甩,背着亨利毫不停留地大踏步向前。
然而水面上的冰块似乎开始融化,塞拉感到每跳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她快速向后面瞥了一眼,发现冰龙越追越近。它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像是在悠闲地散步。
塞拉绝望地意识到它们的确不用着急,就算到了对岸,四个人一样处于危险之中。这个地方没有土,她不能起丝毫作用。亨利已经昏了过去,也不顶事了。塞拉基本可以确定,就算瑞文的魔力回来,也无法对抗冰龙,一切就只能靠凯尔了。可是就算人类再有本事,塞拉也无法想象她独自对抗两条会吐息的冰龙,而冰龙可以从环境中汲取无穷的能量,严寒却在削弱凯尔的魔力。
忽然,瑞文惨叫一声。凯尔和塞拉抬头看去,发现她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流出鲜血,一大块冰在她身边爆裂,她受了不轻的伤。精灵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痛苦地站不起身来。凯尔跳上前去把她也一把扛了起来,塞拉则震惊得一动不动。
这和她在梦里看到的情景一样:亨利撕裂的翅膀,瑞文浑身的伤,现在就只差……
凯尔回头看了塞拉一眼,矮人发现人类女孩和她梦里的样子一样,冻得脸色发青,身上覆盖着冰雪,止不住地哆嗦,可是全身上下闪耀着不屈的斗志。
“快点,我可不想把你也扛上。”她俩勉力向前,终于到了离对岸十五英尺(4.5米)的地方。塞拉的肩膀由于沮丧而垂了下来。
凯尔回头看着冰龙愈发逼近,脑子转得飞快,终于打定主意。她自己可能没什么机会了,不过至少伙伴们还有希望。就算还剩一个人,也有可能完成任务。
凯尔现在力气极大,把瑞文、亨利和他们的装备抛上对岸厚厚的雪堆里。她感到火焰的能量流遍了全身,令她充满狂喜的力量。可是自己马上就要死去,这真是太不合理了。
她把令人烦恼的想法丢在一边,看向塞拉。
塞拉迎着凯尔尖锐的目光,后退一步,猛烈地摇头:“不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们要并肩战斗。”
凯尔抓住矮人,把她举到和自己同样的高度:“对不住了塞拉,这事儿你说了不算。”
“可是……”
“你仔细听我说。我把你扔过去之后,会努力游到岸边。你不要管我,反正你也帮不上我的忙。你要做的是全力治愈瑞文。别为亨利挂心,你晚点再照顾他也可以。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落地时受到震动一时昏过去了。如果你能治好瑞文,我们大家就应该有救。你还记得我们过关后获得的新能力能派大用场吗?好不好?说定了?”
塞拉犹豫地点头。她们的目光相遇,矮人在凯尔的蓝眼睛里看到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她在人类的目光中看到她对伙伴的关心,她对大家完成任务给予的厚望,还有对通力合作达到共同目标的真正理解。
突然,塞拉感到自己飞上半空,落到一堆雪里。她环顾四周,发现瑞文半埋在雪堆中一动不动,赶紧把她拖了出来。矮人闭上双眼,对精灵施治愈魔法,她毫不吝惜地把魔力输入瑞文的体内,感受着对方伤口在慢慢愈合。由于没有土元素补充能量,同时还担心着凯尔,塞拉的魔力大不如前,造成治愈速度缓慢。
凯尔没有时间去关心河岸上发生的事,而是专心于对付眼前的两条冰龙,释放了好几个巨大的火球。她希望至少可以拖住它们一会儿。
人类举手在空中描绘一个复杂的图形,向其中灌输魔力。当符文充满魔力开始发光时,凯尔大声念咒,图形扩张为一张巨大的火网。凯尔迅速打了个响指,火网飞向敌人。
火网盖住了冰龙,使它们一时动弹不了。此时,冰龙脚下的冰面开始破裂。凯尔还没来得及高兴,冰面又再次冻硬,冰龙厌烦地把火网从肩膀上抖下来。凯尔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各射出一道火光,但瞬间就熄灭了。她知道必须用新招,停下来想了一会儿。
她伸出双手,再一次向巨龙的方向输送魔力,这一次她用火焰做成栅栏困住了冰龙。
有那么一会儿,巨龙困在烈焰组成的笼子里,无法前行。它们一次次地攻击牢笼,火焰终于熄灭了。凯尔的魔力全部用完,累得筋疲力尽。
凯尔转过头,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挣扎着游向对岸。冰冷的河水像千万根针一样扎遍了她的全身,疼痛万分,不一会,她就变得麻木起来。凯尔精力已竭,心想这一次恐怕顶不住了。但是她没有放弃,虽然似乎感觉不到双腿,但还是奋力游动。奇迹般地,凯尔在冰水里挣扎了似乎一个世纪之久,终于碰到了河岸。她拼上最后一丝气力爬出了水,倒在雪地上。
塞拉把最后一点魔力输给瑞文,精灵终于睁开了双眼。矮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赶紧爬过去看凯尔的情况。她把人类拖离水边,坐在她身边,开始拍打凯尔的全身,搜刮自己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来维持她的生命。
瑞文慢慢地站起身来,感到浑身僵硬。但当她一站直,魔力如潮水般回到了体内,比以前足足强了一倍。当她看到伙伴们的状况,表情变得坚毅。他们已经尽了自己的一份力,现在轮到她了。精灵稳稳地站在雪地上,面对着巨龙。
冰龙又开始往前走了,瑞文没有浪费一秒钟。她掌心向上,两条巨大的冰锥出现在面前,她怒吼着把手向前推,好让冰锥直接射向巨龙,冰锥在巨龙面前粉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瑞文咬紧牙关狠狠咒骂。巨龙的本源也是冰和雪,她的魔法对其他生物有效,可是在它们面前只算小巫见大巫。
她试着操纵整条河流对抗冰龙,可是就算能力有了增长,也无法控制如此巨大的自然能量。她又试着把冰龙脚下的冰面再化为水,可是对方的魔力更强,她的法术无效。瑞文绝望地试着用冰雪冻住冰龙,可是像她预料的一样,跟挠痒痒差不多。
冰龙已经近在咫尺了,瑞文知道必须改变方法。既然蛮力没效果,也许她该动动脑筋。她强迫自己忘记巨龙的存在,努力思考。
忽然瑞文感受到一股迫切的欲望要冻住冰龙,可是精灵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刚才已经试过,冰雪对它们不起作用。
她恍然大悟,又向冰龙发出一股更纯粹的魔力。就这样,冰龙真的被冻住了,不是被冰雪,而是被时间魔法定住—它们的时间静止了。
瑞文睁开紧闭的双眼,惊讶地往后一跳。一根冰刺离她的脸仅两英尺远。她抬头看向冰龙,还是像刚才一样,只不过不再动弹了。其中一只张开大口,无数的冰凌正从口中激射而出,却被冻在了半空。
她离开冰凌的发射范围,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如果自己晚了一秒,现在已经被冰凌射成了刺猬。瑞文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往后的战斗中一定要随时睁大双眼,或者至少张开结界保护自己。精灵一边哆嗦一边把尖锐的冰片丢到河里,让它们顺水飘走,逐渐融化。
瑞文转过身,看到凯尔还是蜷成一团在发抖,塞拉耗尽了魔力,看起来半死不活,却还在勉力救治凯尔。瑞文在包里摸索一番,找出了火石。她钻进附近的森林,抱着一大捧柴火回来,一挥手,清出一块空地,过了一会儿就生了旺旺的一堆火。精灵把略有知觉的人类拖了过来,直接扔进了火里。
塞拉呻吟着低声说:“还好她的衣服防火。”因为声音太小,精灵几乎没听见。矮人又吃力地说:“亨利在哪里?我记得凯尔把你和亨利抛进了同一堆雪。”
瑞文用魔力在雪地里寻找亨利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他依旧昏迷不醒,除了撕裂的翅膀外并没有受伤。
“你能治好他吗?”瑞文问塞拉。她看着矮人疲惫的样子:“也许等到明天再说吧。”
“不用,我没事,可以的。”瑞文把亨利背朝上放平,塞拉把手放在他身上。虽然矮人不承认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可是魔力的确所剩无几。她用最后一丝魔力治愈了仙子的翅膀,它们自行愈合,恢复如初,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矮人费力地挪到火边,极度的疲劳使她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这个时候,凯尔已经在火里坐了起来,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精灵,仍然虚弱地说:“真是够劲的一天,对不对?”
“完全同意。”精灵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之前做的一切,你明白的。”
凯尔的脸居然有一点微微发红,低头小声说:“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是你处在相同的情况下,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瑞文点头接受她的说法,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说出口。精灵忽然担忧起自己的未来,她知道自己再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了。也许我可以当个木匠或者是别的什么,爸爸以前老是说我木工活做得不错,他反正从来没有支持过我上战场。一直以来支持自己参军的只有妈妈。我本以为他是个懦夫,也许他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独生女受伤而已,也许他有权这么希望。
瑞文试想着自己失踪以后长官们是怎样跟父母说的,大概说我为了大伙牺牲了,或者其他别的一些什么能够激励后人的说法。说不定我还被追授了一枚勋章,不知道我回家以后他们拿勋章怎么办。忽然她想万一不能活着回到家,这枚勋章倒是恰得其所,因为她的确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国家献身了。瑞文坐在篝火边,头脑中充满杂乱无章的思绪,竟然渐渐睡着了。
因为有篝火提供能量,凯尔保持了几分钟的清醒。她自身的魔力耗费得七七八八,连眼睛也睁不开。心里想着,冰龙也对付过了,如果今晚因为没人值夜而大伙被狼群吃掉,这事儿该有多荒唐。凯尔暗自希望就算森林里有狼群,它们看到篝火也不敢过来,胡思乱想着,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亨利第一个醒过来,他的翅膀疼痛无比。他来不及等眼睛睁开,就忙着去摸索自己的一对翅膀以确保它们还在,一摸之下大吃一惊,它们居然完全康复了。仙子暗自提醒自己等会儿一定要向塞拉致谢,这才睁开双眼。他一睁眼就看到两条冰龙近在咫尺,离他们还不到二十英尺远。亨利张嘴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大喊声,算作报警。
凯尔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蹦三尺高。她搞清楚亨利报警的原因后,狠狠皱起了眉头。瑞文呻吟了一声,翻身继续睡。塞拉则喃喃道:“现在还早,回去睡吧。我更喜欢你不声不响的那段时候,虽然很短暂可是很美好。谁知道你的肺活量有这么大呢?”
凯尔最后向亨利低吼了一声,还是起了身,活动筋骨,为崭新的一天做准备。瑞文又翻了个身,发现还是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在背包里不知翻找什么。
塞拉听到三个人的动静,用手捂住了耳朵,依旧无法入睡,郁闷地爬了起来,揉着眼睛:“亨利,多亏了你,现在我也睡不着了。”
亨利张大嘴看着她们面对冰龙若无其事,他走近冰龙仔细观察。“它们被定住了,不能动。”仙子胜利地宣布。
“能够恭聆您的教诲,真是不胜荣幸。您的才智好比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果然是不世出的天才一枚。”凯尔嘲讽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仙子有点垂头丧气地问。
塞拉决定不再跟亨利置气,原原本本地把从亨利昏过去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始末讲给他听。说到凯尔的英雄事迹时,凯尔的脸又红了。仙子看着她觉得很好玩。塞拉讲完之后,亨利仰躺着思索了一会儿:“我建议休整一天,昨天我们都累得够呛。”他听见有人嗤了一声,大概是凯尔,假装没注意。
瑞文仔细想了想:“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也希望能好好休息一下。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真是千古名言。”
“谢谢你的夸—喂!”亨利说到一半才发觉瑞文在骂他。
塞拉、凯尔和瑞文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亨利,同时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从雪地里捞起一把雪就砸向亨利,全部命中。“呜呼。”他只能这么回答,仰面倒下。
亨利倒下后没有了动静,三个女孩儿担心起来。凯尔摸摸后脑勺:“你们别看着我,我没用多大力。说不定他被打中头了。”
塞拉耸耸肩,建议道:“我们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她们刚走近,亨利一跃而起,指挥风卷起雪花砸在她们震惊的脸上。
“正式宣战了啊。”凯尔说。
“没错。”塞拉和瑞文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