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索雅的话,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开始翻腾起来,表达着惊奇、不解、嘲笑、惋惜……虽然索雅很不习惯大家这样的反应,但也无意改变自己的决定。她抬头看进穆斯坎的眼中,不出意外的发现即使周围的人感到不可思议,他眼中仍然是如此淡然。
“随你吧。”穆斯坎说完便径自向站在另一侧的普迦走去。
“感谢你为底比斯而做的一切!令你深陷危险之中,实在是我作为兄长的失职……”穆斯坎将手搭在普迦看似纤弱的肩头,无意保留自己对于普迦的情感。
普迦刚刚想说几句类似“认识到错误就很好”“我很大度的原谅你!”这样的话来让穆斯坎丢丢丑,但是穆斯坎随即说出的话让他立刻没了心情:
“所以,我将埃及最高祭司之位授予你,同时给予你调动全国兵力的权利,与我一起掌管这片土地!”说罢摘下自己手上一枚绿松石指环,按在尚且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普迦的手中。
片刻的惊讶之后,普迦开始不顾身份场合的反驳“喂,你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没兴趣的!”
但是穆斯坎的眼光像跨越障碍一样越过他,不予回答。于是,普迦灵光一现,转而向索雅求援:“喂,要不然把你的那第三个愿望借给我用用,让我不知中了什么邪的兄长收回成命吧!”
索雅狡黠的露了露牙,“我记得刚才还有某个人问我,‘看到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只能选择默默的躲开吗?’我觉得问的太好了。所以,你就面对吧,可惜啊,我是无能为力了!”说完一副强忍着好笑的样子走开了。
普迦悔恨着不该和这个丫头较劲,不由得握起了拳头,这样子他也把那枚珍贵的指环攥在了手中。
在经历过愤怒和狂喜之后,人群已经归于平静,甚至有些疲惫。索雅等等一干人也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软软的坐在河岸边上。
“哎,你真是太傻了!干什么不说第三个愿望呢?”普迦摇着头看着坐在树荫下乘凉的索雅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出于对她刚才袖手旁观态度的不满,他又有些刻薄的加上一句,“你肯定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发神经不理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不要再说了!”索雅“腾”的一下站起来,咄咄逼人的看着普迦,连古尔奈尔都不由得担心这两个人爆发矛盾。索雅狠狠的捏了捏拳头,“难道你看不出来……”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样子震到,以为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义正词严的话来。
“……我也非常后悔啊!”索雅忽然失望地抱住脑袋,心疼不已的说,“我应该狠狠的敲他一笔的,哪怕随便要一样他的东西呢!这样我回家以后就发达了,用不着那么辛苦的念书啦。失策啊……”
艾什里推开臭着脸的普迦,带着巨大的怒火质问索雅,“你要走?你为什么要回去?”
“我为什么不回去啊?”索雅仿佛很不解似的笑着回答,“人都要回家的嘛!我已经失踪了那么久,再不赶快回去要挨骂咯!还有……我始终是不适合这里的……”
亲眼目睹他成为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在这片红色与黑色的土地上绘制辉煌华丽的图景,应该是让人心潮澎湃的事情吧。可是如果只能看着他与一个个邻国的公主们联姻,一次次冲杀于危险的战场上,此外只有远远的感受他的冷漠,那么这部恢弘的戏剧对自己好像就太残酷了。
索雅不再去胡思乱想,接着说了下去:“所以呀,等我明天拿到回家的钥匙,大概就该走了。而且我家非常远非常远,大概我不会再回来了吧!不过,能认识你们这样出众的人物,和你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我真是觉得很幸运。我回到家里以后一定会非常非常想念你们的!我也知道你们会忍不住想我的,不过还是不要吧,我可不希望你们后半辈子沉浸在悲伤里。还是开开心心过日子吧!”
即使索雅这样故作轻松,气氛始终不可避免的变锝沉重。
“这么着急就要走吗?”古尔奈尔上前一步握住索雅的双手,眼前这个有着奇异但是清秀脸庞的少女曾经不顾自身安危地帮助自己,也让自己得到了之前未曾有过的理解与支持。虽然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日子少得有限,但是此刻离别的伤感仍然是满满得堆积在心里。
索雅无言得点点头。
普迦也放下嬉皮笑脸的模样,既像是在对索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刚才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大概想了好久了。回家的念头应该也存在了好久了吧?恐怕没人能让你改主意。难道他注定永远孤独……”
那个人孤独与否,早就该与我无关了,而且,做出这个选择的,正是他自己啊。
索雅没心情再去多说什么了,忽然觉得实在有点太平静,艾什里的声音已经消失好久了,环顾四周,始终见不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这家伙,最近抽的什么疯?”
清丽的月光倾洒在宽阔的河面及两岸,而在月光漫延不到的阴影处,艾什里默默的让暮色淹没自己。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此前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啊!得知自己此生只怕无法再见到她,最初那股不知道究竟是对谁的狂怒远远超过理性的范围,而此后的失落与无助更是如同狂野的波涛一样一再冲击自己。这样剧烈的情感起伏应该只在爷爷离世的时候才产生过,可那个时刻也因为有小怪的陪伴和开解而变得不那样痛苦。
想到索雅,艾什里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神光,让他的眼神变得飘忽。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出现得莫名其妙,离去也让人措手不及。少见的相貌,少见的行事作风,吵架斗嘴时从来没有女孩子家的斯文劲儿,可是对别人好的时候却也毫无保留;拥有着数不清楚的奇怪的本事,以及很多男人也很难企及的聪明头脑,如果说她是某个贵族的千金自己也不会感到奇怪,而她偏偏没有那些大小姐的骄矜派头,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记得她曾经给自己讲解她所画的图画为什么那样逼真,那时候她让自己看着她的脸庞,讲解她的理论。那时让自己呆滞的远不是那些不知所云的光线、阴影什么的,而正是她的灵动的双眼,挺直的鼻梁还有大概是经常说话才磨薄的嘴唇。那时候的自己甚至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什么地方,只好呆呆的盯着她看,也许是自己心脏狂跳不已的声音太大了叫她听了去,最后还被她很不给面子的骂了一顿。算来那是自己挨骂挨得最没有脾气的一回了吧!
让自己投身于新法老的麾下,一方面是帮助自己完成志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无牵无挂的回家吧?考虑得真是周全!可这一次自己真的无法出自真心的赞赏她,因为无论如何自己非常、非常不愿意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