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的北境的是一片惨淡的白。
两天的大雪像一床厚厚的棉被,让北境的这片荒原睡得极沉。即便云雾散去,已是晴空万里,这片荒原仍是安静得可怕。远远望去白茫茫的雪地泛着刺眼的阳光,让人的眼睛发痛发胀难受无比。
“****的,到底来不来?”说话的人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此刻他正趴在雪地里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毛毯,若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雪地里还藏着人。他的旁边还有些许和他一样的身影,显然他们是在埋伏着什么。
“安静点,你脸上的疤又痒了是么!”低沉的声音从他的旁边传来。
他闻言一惊转过头,看着他旁边的带着毡帽的壮汉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哥,我这眼睛不是受不了么。”他极力地挤出一个谄媚地笑容,只可惜他右脸上的一道从额头至下巴的伤疤使这个笑容变得难看无比。
看着这道伤疤还有这道伤疤下面极其幸运的眼睛,带毡帽的壮汉不再言语,转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不远处的老鹿。
老鹿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脖子上的绳索让它只能在原地打圈。无法自如地奔跑令它十分的不安,即便它已经很老了,老到已经不能健步如飞不能逃离狩猎者的利爪。可是临死前的挣扎,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得拼命地去抓不是么。但这一道绳索连他最后的机会也断绝了,它内心的不安如同这白茫茫的大雪一般看不到边际。
不安的老鹿忽地停下了打转的步子,将脖子伸地老长不顾刺眼的阳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
“要来了!”带毡帽的汉子心里一紧握紧了怀里的弩。
老鹿如泥塑一般立在那里,它眼里的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呼吸也随之越发急促。
“呜——”老鹿凄厉的悲鸣刺穿了宁静的旷野。
——是狼!
老鹿开始拼命地向后跑,可还没蹬上力量就被那条绳索给拽了回来,它越是用力绳子在它脖子上勒得越深。垂死的老鹿爆发出了它盛年都不曾有过的力量,可惜这次它的对手是大地。
远处的狼群已经放弃掩护明目张胆地奔袭过来,已经看得清它们猩红的舌头和闪着寒光的獠牙。狼群的奔袭没有丝毫的声响,可扑面而来的压力却胜过千军万马,腥味浓了起来。
“咕噜。”刀疤脸吞了吞口水,腿肚子忍不住地打颤,“二——二哥。”他哆嗦地望向毡帽汉子。
“怕什么,怕有什么用,现在跑出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那汉子头也不回眼睛死死地盯着老鹿身前的木桩。
狼群近了,老鹿人立了起来,前腿在空中胡乱地登着发出悲怆的嘶鸣。
狼身上的腥味越来越浓了,埋伏在不远处的猎人更加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大家都越发紧张了起来。
刀疤脸的心肝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胸腔里的像打鼓一样地擂动着。雪狼——这个在他脸上留下深刻印记的生物——越发接近了,他心了不自主地浮现出了老鹿在狼群的利爪下四分五裂的场景。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当年他侥幸从雪狼的爪下逃脱而且还保住了眼睛,如今这头老鹿可就没他这么幸运了吧应该。
可就在离老鹿五丈远的地方狼群突然停了下来,那条束缚住老鹿的绳索让它们有点不安。野兽对危险的直觉让狼群不敢贸然前行,可对食物的渴望却使它们又有些蠢蠢欲动。一番躁动之后,它们之中分出一匹年轻的公狼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老鹿。
看到公狼靠近后老鹿立刻将长而锋利的鹿角对准了它,双目赤红,四肢微曲,一副十足的攻击姿态。
公狼不紧不慢地围着它打转,对老鹿的攻击姿态不屑一顾,在它冰冷的眼眸中这头老鹿已经是一坨碎肉了。
老鹿的鼻孔中“呼——呼——”地出着白气,前蹄在雪地上不停地刨着并时不时将雪花踢向雪狼的方向。
终于,雪狼眼中的犹豫被消磨殆尽,在老鹿掀起雪花的瞬间它发动了进攻。只见空中的那一堆雪蓦地激散开来,雪狼尖利的獠牙在老鹿的眼中愈来愈近……
即便是困兽之斗老鹿在雪狼的面前依旧是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仅一个回合它便倒在了雪地上。后面的狼群见状一拥而上,血在白雪做成的画布上肆意地铺散开来,留下浓浓的生命的色彩。
狼群在开心地进食而刀疤脸的心已经悬到了最高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毡帽汉子和他手中张开的弩。他心里特别地明白这次捕狼成败的关键就在这一箭,若是射中了皆大欢喜,若是不中他不由地想到了他们被一群恶狼追赶的惨景。他不自足地将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着:“中啊,一定要中啊!”
只听“嘣——”的一声,箭矢化作一道乌光直奔那个系着绳索的木桩而去。这一刻,刀疤脸的世界完全黑了下来,什么寒冷、恐惧……都尽数抛开了去,只剩下了这一支箭。随着这支箭命中木桩并爆出强烈的火光时,感官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这一刻他好像重生了一般,傻乎乎地呆在原地,一个劲地咧着嘴笑。
木桩周围十丈的地全塌陷了下去露出了陷坑的原貌,狼群彻彻底底的被困在了里面。对雪狼来讲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也实在忒短了些,一口鹿肉还没吞下肚自己反而变成了别人的猎物。雪狼不甘地往外面冲击着,可人类为它们量身定做的陷坑哪里是它们能对付的了的!
“嗷呜——”这时凄厉的嘶鸣不在是老鹿了。
“二哥,好箭法!”
“真不愧是二哥!”
……
此起彼伏的称赞声中毡帽汉子缓缓站起声,手轻轻地弹了弹身上的雪花。在同伴的眼中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们脸上的崇拜之情愈发地明显了,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哪一箭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慢吞吞的动作不是从容而是脱力了。
“你们赶紧把这些畜生都收拾了,我先歇会儿。”
“好嘞!”他身旁的那些汉子们都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手里拿着弩箭扑向了陷坑。这一刻,弩箭要比雪狼的獠牙锋利的多。
“呼——”看着在前面忙碌的同伴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刚要坐下身子便感觉到了什么,随即朝着身下就是一脚。“嘭”的一声,从雪里弹出个人影来,正是那个吓得三魂乱窜的刀疤脸。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后终于清醒了过来,马上大叫道“二哥好箭法,好箭法!”。看着他那张极其难看的谄媚地的脸,毡帽汉子有气无处撒,只得无奈指着前方:“去帮忙,赶紧!”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这就去,这就去!嘿嘿,嘿嘿嘿。”刀疤脸刚转身,前面的人群却是一阵骚动。随即有声音传来。
“二哥,二哥,这里有只狼有些古怪!”
“有什么古怪的,朝它头上来一箭不就什么事都结了么!”毡帽汉子有些不耐道。
“可是它头上已经中了三箭了,它还能动弹!”
毡帽汉子闻言站起身大步走过去,众人让出一条道来,他走到陷坑边上定眼一看,果然很古怪。
只见陷坑中间有一匹狼头部朝着地面,四肢很随意地张开,它这个姿势明明腿部支不上力量但身子却极不自然地拱起。每当有箭矢射来它都能不符合常态地移动一下尽量地躲避,像是有什么在操控它一样,因为它分明已经死了。头上中了三箭,毡帽汉子实在是找不出它还活着的理由。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该不会它变成了鬼回来找我们报仇了吧!”刀疤脸哆嗦着说道。
“滚开,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丢到笼子里去喂大哥的狗!”毡帽汉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想到老大养的那些斗犬,刀疤脸马上闭上了嘴,脑海开始浮现那些斗犬凶恶的场景,双腿不自主地打起了颤。
“管你是什么东西,吃了老子这一箭,是鬼都得给我死第二遍。”毡帽汉子已经拿出了他的弩,上面装着和刚刚一样的箭,仔细看去箭上有着些许明暗相间的花纹,在阳光下像是活了一般地流动着。想必刚刚那一箭爆炸性的威力跟这个也无不相关。
毡帽汉子将弩对准了那个奇怪的雪狼,顿时一股杀气开始弥漫开来,吓得众人都不敢吱声。渐渐地这股杀气开始集结沿着箭尖的方向直指雪狼的腹下。“呔!”他一声大喝,箭离弦而去。
“嗖”的一声在箭矢洞穿雪狼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了出来,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身形才稳定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哄地一下炸开了花,只见那黑影的模样分明是个男孩儿。此刻他正龇着牙,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四周,活脱脱一副雪狼的神态。
“搞了半天是个狼孩!”毡帽汉子摇了摇头道。只不过他对刚刚那一箭却是有些疑问,“是巧合么?”随即又洒然,只能是巧合,刚刚那一箭修行之人都不一定躲得开,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只能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