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初见冤家
过往前尘,琅琊不过只是只受帝君恩惠的小小花精,在唯唯诺诺之中举步维艰,唯一的愿望,便是报恩……可是到底,弱者,只能是越欠越多;除非,以命相还。
这时,在她对帝君的债尚未还清之时,三夜冥里的少君阖池,也是个倒霉催的,与她结下了个不甚好的前缘。
帝君那日寻魅魇去了,于是,恰巧出来寻物炼丹的三夜冥里的阖池少君钻了个空,正好妙手空空将她牵了回去。
命运稀奇,当日少君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捡了株精华,是提升修为的好灵药。不料多年以后,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陡然发现,这花精,实乃是个大麻烦……直到后来,终是泥足深陷,误了终身,赔了夫人又折兵。
帝君杀了魅魇给她解了,回到石洞却不知她落到哪里去了,心中颇有些烦闷,却只能在三千凡世循着她的气味,慢慢找她。
彼时,抑或是琅琊本就不怎把阖池放在心上,玄光镜中她与阖池的这付景象,她看得不甚明晰。
隐约看到自己醒来到了三夜冥,阖池说要将她炼丹,她吓得不行,一张小脸惨白不已,拼命听着小心讨好的话。
阖池那时约摸觉得这花精挺有趣的,遂想先与她玩玩,炼丹不急一时,便道:“三夜冥里如今一些小妖都懒得不行,干不了多久就嚷嚷着腰酸背痛的,还要费心给他们请医官,”此时,他朝琅琊笑得已有了些和善味道,仿佛刚刚嚷嚷着要吃她的只是别人,拍了拍她的肩和煦道:“诚然,你进了这里,也是有些道理的。”
记得那些日子,她扫过屋子锄过地,洗过衣服翻过瓦,还替他挡过烂桃花,就差为他暖床洗脚递马桶了,简直一个人当十个人使。
她这辈子,从未吃过这么多的苦,故有她的那些日子,焚野殿里的一些小妖都十分欢快。
结果就是,她在三夜冥里被阖池狠狠蹂躏了五天,瘦了一圈,手上长了一层薄茧,与他结下了十分大的仇怨。
虽说到底那人也没将她炼丹吃了,但却成为她自进入这滚滚红尘以来,最为丢脸之事,且在自己日后回想之际,酝酿升温。
譬如回了九重天,留洵上仙打量她这付恹恹模样,嘻笑道:“琊琊,还记得上仙曾与你说过什么?一些妖魔为求法力速成,吃些同类的内丹,饮了他的精血便跟家常便饭一样。你这满身精华到处是宝,一定要好好躲在茫息殿里不要乱跑啊,叫妖魔逮去了可怎好?也让你家帝君少操点心不是么?”
那个时候,自己嘴笨嘴笨的,帝君的教导虽听进去了可就是学不会,倒是被留洵上仙捡了个乐呵。
于是,她又被耻笑了,且经常。
于是,那时她时时觉得羞愤。
于是,那个时候,三夜冥里的阖池少君,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实乃天时地利人和。
她的苦难一直延续到五日后帝君寻到自己。
她生平最庆幸之事,便是自己长在了帝君院中。
她永远记得,那****将自己带出三夜冥,那个男子面容清俊衣带生风,望着阖池的时候神色倨傲,斩钉截铁道:“既知是本君院里的花,那便不该随便采。”
于是那时,她便对他死心塌地了。
那时的帝君,万丈霞光里往云头上一站,身边云卷云舒,仿佛白驹过隙经纶斗转。
那时的她,只要是远远望着,便会是无比的心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她估摸着那时,帝君要她剖心,她定是头也不回的要将刀正正插入自己的胸口,准确无误。
她一惊,那时,她心里隐隐有了些异样,觉得自己待帝君,已有了些不单纯……
帝君寻到她时,她委屈不已,将阖池的恶行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告诉了帝君,最后再将自己一双磨出薄茧的手递上去要他瞧,央帝君替自己做主。
琅琊知道帝君一向护短,不料这次帝君却瞧都懒得瞧,淡淡撂下一句,“你若是还不走,便留在这里帮他炼丹吧”,说罢就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琅琊憋住泪,眼风里觑见,那个叫阖池妖魔手里正端着茶盏,低低地笑。
她脚上坚忍一跺,泪一抹,便敢忙追帝君去了。
于此事,琅琊感觉甚受伤,以故,她一路上腾在云头里都不大乐呵。
她不大乐呵了许久,终于叫帝君发现了。
帝君打量着她隐忍的面容,中肯地评价了一句:“你还是放不下。”
琅琊诚实地点了点头,憋红着脸道:“自己好歹修成了半仙,此次竟叫个妖魔抓去了炼丹,琅琊觉得,实在是将自己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每每只要忆及此事,便觉得生不如死。”
帝君沉默许久,想了些道理,终于道:“但那始终是在三夜冥里,要是闹起来,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那时候,帝君立在云头;她蹲在云尾。那时候,夕阳西下,万丈霞光陡然穿过云海,漱漱投到帝君淡漠的背影上。
那个景象深深地刻画在琅琊的脑海中,仿佛比亘古更久,却又比眼前更近。
那个背影孤高傲岸,却好像又不似平常的寡淡。
她曾听过他的故事,就是那个最有名的与他心上人的那个,传说他曾“冲冠一怒为红颜”,罔顾九州六合的安危……可是她知道,那个时候她便知道,真正的帝君,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帝君,他高洁傲岸,绝代风华……又怎么会为一个女子,如此呢。
于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帝君立在云头;她蹲在云尾。那个时候,夕阳西下,万丈霞光陡然穿过云海,投到帝君淡漠的背影上……于是,她的情愫,在这绚烂奇幻的光色中,产生了一种奇妙诡谲的变幻,她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触到,有一股不自然的单纯,倏忽升华为了爱慕。
但她听过那个故事的,她听过,确确实实。并且她知道,那里的女主,也不是她。但是她还是怀着丝侥幸,就像那个傍晚,帝君的那个背影一般,传说也未必是真的。
于是,她清晰地放纵自己在****里沉沦。
哪怕,她拥有一个人的爱情,却始终没那个勇气,向那个人,袒露心迹。
可是,记不清是不是渴求的意念太强烈了,她那时并没有想过,那传说是真的;且,她也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她要怎样为自己的沉沦负责,又是否负责得起。
人生是不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的,因为,你输不起。
于是,她悲剧了。
她是别人****里的一位过客,本就是为了衬托话本子里圆满结局的必经龙套,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
要知道,这世间的相遇都是有道理的。而你与一个人的相遇,未必就是它的道理,或许,只是别人道理中的道理,而你,还傻傻的以为,便可以成为自己的道理。
你也许,永远只是,他与另一个人的陪衬,为了烘托,他与另一个女子的,相遇。
而那时的她太年轻,始终,不大懂得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