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4日
8:00
“Pleasefastenyourseatbelt,andmakesureyourchampagneglassesareempty。Wearenowapproachingtherunway,sogetreadyfortakeoff。(请系好安全带,并确保您的香槟酒杯是空的。我们现在正在接近跑道,所以准备起飞。)”
飞机离开了洛杉矶,一头扎进棉花似的云层,令人窒息的云团在窗外堆积,原本悠闲地脚步被飞机带出的气流打乱,冲撞着机身。不一会,藏在“云平线”后的阳光露了头。33000英尺(约10000米)的高空,没有尘埃和云层的遮挡,阳光泛滥。
关上窗板,把可能造成我皮肤过敏的阳光挡在外面,打开笔记本,提笔想写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一年前也是这样,同样是在头等舱,一样的靠窗位置,只不过那时的气氛要更活跃些。杭寒坐在我旁边,和前排的甘椤讨论那些文件中的历史问题,甘椤的口才逊于杭寒,总是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着急时便挥舞的手中的平板电脑,呜呜啊啊地吐出几个单词。甘椤旁边,普尔图斯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一身不吭,估计是怪博格把他扔在我们的“度假”行动中,不过也不能怨博格,谁让普尔图斯一心想着和博格搭档“度假”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至于博格,他要处理我们剩下的烂摊子,交货,还有运送一些特殊装备,他的家族公司人脉广社会关系复杂,队伍中能把枪械什么的运进中国这种对枪支管理尤其严格的国家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则用斗篷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要不是杭寒要看天,身为一个白化病患者我才不会冒着光敏性皮炎的风险来开欣赏33000英尺高空的太阳呢。
那时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的游玩心态对于现在是一种白痴的表现,没有想好一切就行动,到头来伤了自己还害死了别人。现在被人强行拉去了伤心地,其实也不能说被人强行带走,毕竟腿长在自己身上,心里还是有种想查明一切的并以生命为代价的好奇。这种好奇驱使我又一次走上了相同的路,至于结果,还有待商榷。
“这不是杭寒送你的本么,又画美队呢?”回过神,一旁的博格看见我神经兮兮的盯着笔记本看,便冷不丁问一句,“呃…你的汉字还是没长进啊,写的还是这么,这么……”
“这么什么?”我啪的一声合上本,双眼微眯,说道。
“奇葩。”说完,博格向后一闪身,似乎觉得我会像以前一样一拳打过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空气好像就那么凝固了,我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本,博格则疑惑的看着我,他的目光扫来扫去,在找着什么,是以前的我么?那个我早就死在那里了。
他咳了两声,正正身,问道:“到底怎么了,那里……”
“你别问了,我会把一切都写下来,你要是想知道就看吧,但是有些东西,是语言描绘不出来的。”我阴着脸,把斗篷帽子戴好。
起身,走向卫生间。迎面走来的女乘务员迈着高傲的步子,怀里抱着给商务舱送去的毛毯和枕头。过道并不窄,但我还是和她撞了个满怀,枕头和毛毯散落在地上,我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蹲下身,叠着地上的毛毯。女乘务员挺着身,瞟了我两眼,目光落在我的脖颈处。我连忙将露出的白色长发塞好,并将已经叠好的一部分毛毯递给她,她没说什么也俯下身整理着枕头。旁边,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男子也帮着收拾起来。
“头发很漂亮,很美的白色。”收拾完,男子轻吹声口哨说道。
“谢谢。”简单回谢,便疾步走入卫生间。
锁好门,摘下一直扣在头上的斗篷帽,暂时解放脑后的长发。轻攥手掌,手里多出了一个纸团。
看完后我从斗篷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透明宽胶带,撕一条胶带贴在烟雾探测器上,然后用打火机把纸条烧成灰烬,从洗手池冲走。看来又有的忙了,我笑着,用水简单冲了冲脸,准备离开。
呲呲……
右耳突然响起类似于信号干扰的杂音,声声椎骨,起初以为是对气压变化不适应而产生的耳鸣,简单按揉几下太阳穴,症状没有减轻,鼻腔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一缕鲜红流进了嘴角。
我仰起头,试图止血,但按压似乎并不管用,血还在流,难道我注定在这个飞机上流鼻血而亡?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真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哪里来的这么多脑洞。
“你好,凯呲…利呲…”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止血和无限“遐想”的时候,右耳边隐约有说话的声音。声音很近,却不清晰,中间夹杂着干扰。我看看镜子,卫生间里只有我一人。
“害怕么?放呲…轻松。”那声音再次响起,它没有通过任何介质的传播就直接进入了我的大脑,也就是说声源是我自己。
“别紧张,我想呲…他应该呲…都告诉你呲…了。”
“嗯。”我按着鼻翼,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你没跟我说塞拉斯也被做了这个手术。”
没错,这才是我不愿抛头露面的原因,我一旦暴露在公共场合,肯定没什么好后果。三个月前,这个植入式的接收器第一次响起,我头痛欲裂。那声音告诉我去引起塞拉斯注意并且想办法活命。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起初的一星期,我依然窝在藏身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随后的一周让我痛不欲生,耳朵里不断有杂音出现,很刺耳,似乎还有神经摧残的效果,我开始头晕,呕吐,出现幻觉,几度晕倒。最后我还是妥协了,那声音警告说如果我违抗命令的话可以随时让我的大脑和小脑相距20米,不过随便想想就知道,既然他要我去做事就肯定不会杀我的。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双向调查,一方面调查塞拉斯的资料和社会来往,另一方面调查这声音的来源和他监视我的方法。仅仅一周,我便摸清了塞拉斯的动向但还有一个神秘现象:和他作对的人总是能在一夜之间消失,竞争企业则会出现重大事故任何以致身败名裂,什么都不剩。
另一方面,我是如何被监视的问题。开始的设想是,他可以监视我的所闻,但监视不了我的所见。但这个猜测已经被我的自身经历推翻,他显然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随后我把重点放在身边的奇怪事务上,总共总结出两点,防火巷口已经停了半个月的除蚁车和防火巷对面的人家。
我首先去对面的人家拜访一下,没有人在家,门也没有锁。询问邻居后得知,半个月前一家四口人突然失踪,可能是去旅行或者索性搬走了吧。然后是除蚁车,在我去拜访对面人家的那天晚上除蚁车就开走了,第二天,听说它撞在码头的集装箱上起火爆炸,车上发现了六具尸体,四具成年人,三男一女,两个小孩。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我连夜潜入警局的停尸房查看尸体,虽然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都是在爆炸发生之前被割喉死亡的。后来警方没有充足证据来继续调查,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除非有绝对的办法扳倒这个声音的持有人,不然不要和他作对。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不过都是后话了。
“我呲…还是要保证你的呲呲…安全,见机行呲…事。”
“懂了。”我答道,“你让他掺进来干什么,是为了威胁我吗?”
“不,是警告呲…你。”
“警告什么?”
刺啦一声,通讯断了。
他是指博格。
我靠着墙想了很久,当时我被塞拉斯带走时正在和这个声音通话,这声音只说会帮我在塞拉斯手里活下去,但我没想到他会把博格掺进来。我轻捏眉心,舒了一口气,摇摇头,开门走了出去。抬头,目光随意扫了一下机舱,看见刚才的高傲女乘务员和穿休闲西装的男人聊着什么,那男人立刻看向我,女乘务员也转过头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拉下斗篷帽,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快步走开。
回到座位,博格正翻看着之前的笔记本,见我回来了,连忙合好放回原位,生怕我看见。
“你想看就看吧,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这就是真相。”我看着在那里挺直腰板装正经的博格,说。
“你什么都会写下来吗?”他把举得盖住脸的杂志放下来,说。
“嗯。”我看看他,回问道,“你不奇怪么?”
被我一反问,博格微微一愣,随即又变换回之前坚毅略带温柔的眼神,说:“奇怪什么,你会乖乖招供吗?确实有点,不过看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逮住个人倒苦水也很正常吧。”
我莞尔一笑,没再说什么,我们之间又陷入了寂静的尴尬状态,“每个人都是一条深渊”书里说的真心没错,我有自己的内心深处的黑暗,博格则不得不面对家族产业的问题和队友丧生的双重压力。我们都在面对曾经犯下的种种错误,只不过他选择追根究底,我选择逃避和每天的自责,过分的自责也许有催眠的效果,我开始分不清一切,一切都是一块块的光影,晃动着,催生着混乱记忆的产生。
鬼美人的惨白面孔,凤蝶双翅间恐怖与惊喜,同伴在诀别前坚毅的的眼神……头有一种炸裂的感觉,灵魂顺着裂缝飞出,在肉体上方盘旋着,审视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肉***笑着看着她永生的行走在世上。
身前的小情侣被闹钟叫醒,互相耳语着,幸福的很,手上的戒指象征的他们坚信的爱情。身后的母亲带着抱着孩子,左手缠着一个很简单的十字架,她嘴里念着什么,是在向她的保护神祷告么。博格扔给我一本书,书皮是橙红色的火焰,火焰上方黑色的羽毛飘落,带着血迹,最上方的黑体字写着《饥饿游戏》。
“饥饿游戏快乐……”我机械的念着。
“但愿机会永远都对你有利。”他接着我说。
“别想借机教育我,这本书唯一教会我的就是人性有多么恶心。”我把书放在一边,冷冷的搪塞着博格。
“只是买给你在飞机上打发时间用的,别总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没有恼怒,像往常一样的平静。
“谢谢。”
我随便翻了翻,情节早已熟记于心。
“希望是唯一比恐惧更强壮的东西。”
书中一直在诠释着这句话的含义,斯诺总统恐惧政策的一次次失败,人民仅以嘲笑鸟为信仰便完成了一次次的反叛。但最后呢,最后凯特尼斯发现了所谓的希望不过是被冠上正义名号的利益关系而已,希望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为什么杭寒到最后也要告诉我充满希望呢?这么感性的东西影响了我之后所作出的所有判断,自己似乎变得软弱了。像凯特尼斯刚参加饥饿游戏一样,恐惧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只知道一味的逃窜,自以为躲过了一切的责任,任性的缩在自己的小黑屋中,实际上却早已被人在门外上牢了锁,成了待宰的羔羊。
“忘掉希望,忘掉愧疚,忘掉恐惧。”现在想想,当初那段阴暗记忆却是给自己带来不少的好处,至少当初那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不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愧疚吧。
旅程开始了。
2014年5月15日
10:00
上海浦东
“终于到了,”下了飞机,博格叫了车来接我们,车辆驶入市区,我完全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便随口问一句,“现在去哪里啊?”
“先回住处去把行李放下,然后这几天我带你四处转转。”博格从车载冰箱里取出饮料,递给我说,“验完货就出发。”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你乱转。”我没有接,随即从包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瓶特配镇静剂。
“还在用这玩意,睡不好么。”博格问。
“是根本睡不了。大概三天后我就会醒,不过这三天就麻烦你了。”我一针扎进左小臂,缓缓将药液推入身体。药物见效很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不一会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与外界暂别。
当我再醒来时,才发现这三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