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啊。”田英流着泪说:“你还嫌那个小妖精把咱们家害的还不惨是不是啊?还要跟她好?那咱们家可就要彻底的完了。”田英说到这儿不说了,只顾低头抹眼泪。趁这个机会,刘钢悄悄地溜了。
田英边抹眼泪边说:“再说了,那个张长春到现在也没回来,你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呢?就冲这个,早晚,她们家还得出事儿啊。眼下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一变呀,我看出来了,她们家,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那。儿呀,对于她们家,躲还躲不开呢,你呀,就别跟她们家套……”。一抬头,才发现刘钢早不见了,气的冲着空空的院子就骂:“败家啊,你这个败……”
中午,何美萱和二女儿何兰从地里劳动回来,一进门就觉得何艳的神情不对,即刻想到她准是耐不住寂寞出去过,就问她:“何艳,看你的脸色不对呀?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出街门碰上什么人了?”
何艳不想隐瞒,就把碰上刘钢和想跟刘钢重归于好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跟何美萱说了。最后她还坚定地说:“我跟刘钢本来就没离婚,刘有财又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就是现在去刘家,也理直气壮,也没人管的了我。”
何美萱一听就火儿了,厉声地对何艳说:“不行。”
“不行?”何艳也厉声地说:“怎么不行?我找我的丈夫,我找我的儿子,天经地义。就是派出所的人,也没权管我。”
“你呀!”何美萱压住了火气说:“何艳,我想你也知道了,他刘钢已经又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再去,算哪门子事啊?再说了,你这么一闹,有人在借此机会煽动张家跟你要人,张家在惊动了派出所,那娄子可就捅大了。到了那个时候,你想收,都收不了了。”
“我不管,我不能像耗子似的躲在家里不出来。”何艳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对何美萱嚷道:“我不能没有男人,张长春死了,我就得去找他。您不让我去找他,我就找别的男人,我……”
“叭”地一声,何美萱打了何艳一记耳光,怒不可遏地对何艳说:“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你和张长春的事就已经把我的脸给丢尽了。现在,你、你竟然又说出这种话来,你不嫌丢人,我们一家子都替你丢人。好,你不是离不开男人吗?你现在就走,带上你这个野种,马上就给我滚……”何美萱气的一屁股坐在了炕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何艳狠狠地看了何美萱一眼,抱起孩子,二话没说,抬腿就走。冯英和冯花拉着不让走,被何艳一把推开了。何兰挡住了何艳,说:“大姐,你不能走。”
“滚开。”何艳怒视着何兰说:“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挡着我,滚开。”
何兰不躲开,说:“大姐……”
“何兰。”何美萱厉声地对何兰说:“你别拦着她,让她走。你要是不听娘的话,娘连你也一起轰。”
何兰让开了何艳,何艳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就在这时,刚刚当上两天村里会计的何武慌慌张张地从街门跑了进来。他只看了何艳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急火火地跑进了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何美萱说:“娘,不、不好了,不、不好了,娘……”
何美萱一见何武这般模样,就知事情不妙,就忙对何武说:“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娘,村里有人贴、贴出了大字报,说我冯爹是、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国、国民党特务,和您结婚后,一直在搞地、地下活动,让您亲自去自首。否则的话,您、您就会罪加一等。娘。这、这可怎么办呀?”何武说到这儿呜呜的哭上了。何兰姐妹几个也吓的直哭。
此时的何美萱反倒十分的冷静。她早就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为了不让孩子们过早的担惊受怕,没有向孩子们说明罢了。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面前。她首先想到的是要让孩子们坚强起来,就十分镇静地对几个孩子说:“你们谁也别哭,谁也别害怕,听娘跟你们说。”
何兰止住了哭声,对何武和两个妹妹说:“都别哭了,听娘跟咱们说。”
何美萱见几个孩子都停止了哭声,这才问何武:“你弟弟冯文呢?”
“去镇中学找巩司令去了。”
“好。等他从镇中学回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对了,那大字报是谁写的?”
“没有写名字,落款写的是革命群众。”
何美萱点了点头,说:“你看见是谁贴的了吗?”
“没有。”
“行了。”接着,何美萱既镇静又严肃地对几个孩子说:“从现在起,娘不希望再看到你们的眼泪,希望你们从此坚强起来。坚强,并不是让你们跟他们对着干,而是心理坚强。也就是说,要能忍受各种意料之外的灾难。说到灾难,娘要提醒你们,这场运动的实质,我早就看出来了,就是好人遭殃,坏人得势,而且时间短不了。”
何武说:“那,咱们就甘愿让别人欺负吗?娘,我敢肯定,写大字报的人,十有八九是朱海一伙儿干的。”
一提朱海,何美萱的心即刻就“咯噔”一下,心说坏了。何武说的对,这大字报,十有八九是朱海一伙儿干的。此时的何美萱猛地意识到,冯文他们的“天下无敌造反军”很有可能被另一方造反队给击败了。镇中学的“红旗造反队”不是跟巩占山的“天下无敌造反军”是死对头吗?队长胡军的舅舅施贵元又是县里“红旗造反总队”的司令,整个工厂的上千人都是“红旗造反队”的人,人数要比巩占山他们多出十倍。更关键的是,巩占山他们只不过是一帮孩子,哪能斗的过超过他们十倍人数的大人呢?如果真是这样,朱海肯定是跟他们拉上勾了。镇里有他的亲戚,说不定他的亲戚就是“红旗造反队”的人……何美萱想到这里对几个孩子说:“你们一定要给娘记住,不论咱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你们都要给娘挺住。好了,何武,你跟你二姐赶快去找你大姐,不管她在哪儿,不管她怎么闹,也要把她给我弄回来。捆,也要把她给捆回来。”何武跟何兰走后,何美萱开始做饭。
何美萱把饭做完的时候,何兰姐弟俩搀扶着满脸是血的何艳回来了。何美萱一见,忙一把扶住了何艳,焦急地问何武:“何武,这、这是怎么了?”
何武愤怒地说:“这是让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给打的。要不是赵万声他们帮忙,我姐就更惨了。”
“赵万声他们呢?”
“正跟张老太太他们吵呢。”
“那,那小芳呢?”
“被张家抢去了。”
何艳一头扎进了何美萱的怀里,痛哭流涕地说:“娘,我不该不听您的话啊!”
何美萱搂紧了女儿,说:“先别说这个了。快跟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艳哭哭啼啼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何艳赌气抱着孩子离开家后就直奔刘钢家而去,半路上正巧碰上张老太太带着她那俩外孙子往这边走。张老太太一把拦住了何艳,气势汹汹地说:“好你个臭****,我正要找你去呢,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张老太太说到儿一把夺过了何艳怀里的孩子,冲着她那俩外孙子一挥手,恶狠狠地说:“这就是拐跑你舅舅的臭****,给我打,往死里打。”她那俩外孙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八,不由分说,几脚就把何艳踹倒在了地上。何艳急了,爬起来就跟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厮打在了一起。何艳根本不是俩小伙子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打的满脸是血。就在这时,赵万声和许耀祖赶到了,一见挨打的是何艳,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推倒在了一边,何艳才得空儿爬了起来。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爬起来骂了赵万声两句,又跟他们俩人打了起来。这时,何兰姐弟俩赶到了。何武上前要拉架,赵万声却让何武赶快把何艳拉走。就这样,何兰姐弟俩就赶紧把何艳拉了回来。而赵万声和许耀祖,却跟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打在了一起……
听何艳说完,何美萱立即对何兰说:“你赶快弄水,让你姐洗洗脸。你们在家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能去。”接着又对何武说:“走,快跟我走,把万声他们拉开,千万别把事情弄大了。”说着就带着何武急火火地跑了出去。
何美萱带着何武赶到何艳挨打的现场时,赵万声他们已经被赵彪等人拉开,正在跟张老太太吵嘴架。刘钢的父亲刘富贵,也在人群中观看着。张老太太一见何美萱来了,立马将矛头对准了何美萱,她把孩子递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妇女,一头就向何美萱撞了去。何美萱挡住了张老太太,厉声地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张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你还我的儿子。”她说到这儿对周围的人说:“你们都看见了吧,她女儿拐跑了我的儿子,现在她女儿回来了,可我的儿子,是死是活却没了音信。你们说,我不跟她要儿子我找谁要去?”
周围没有一个人搭言。
张老太太指着何美萱的脸说:“你要是不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又要撞向何美萱,被何美萱又一次挡住了。
“慢着。”何美萱厉声地说:“你是说是我女儿拐走了你的儿子?”
“那还有假吗?”
“呸。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你说什么?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我儿子拐走了你的女儿是不是?”
“算你说对了。今天当着这么多的老街坊,我要警告你,不是我女儿拐走了你儿子,而是你儿子拐走了我的女儿,拐走了刘家的媳妇。你要清楚,我女儿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你儿子把她拐跑了,闹得刘钢没了老婆,闹得孩子没了娘,让大伙儿听听,你儿子干的这是人事吗?跟我要人?呸。我和刘家一直没跟你要人,是因为一直不知道是被你儿子拐跑了。现在好了,冤有头、债有主了,我呢,也不跟你一个老太太较什么劲,我去公安局报案,告你儿子拐骗良家妇女。至于说你儿子是死是活,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和刘家毫无关系。他就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我还告诉你,要不是我女儿遇上了好人,说不定已经被你儿子卖到哪儿去了呢。现在我女儿回来了,我也放心了。可是,我到公安局告你儿子,那是告定了。不但告你儿子,我还要告你呢。”
“告我?”张老太太明显的是被何美萱这番话给镇住了,现在一听还要告她,急忙说:“我又没指使我儿子干那事,你凭什么要告我?”
“凭什么?凭你指使你那俩外孙子打我女儿。”
张老太太的俩外孙子一听,赶紧悄悄地溜了。
“告她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刘钢挤到了张老太太面前,愤怒地对张老太太说:“你儿子拐走了我老婆不说,你还让你那俩外孙子打人?反了你们。”
刘富贵也对张老太太说:“你还有脸闹呢?就你儿子干的这缺德事,枪毙都不多啊。你就等着吧,等着公安局的人找你吧。”
张老太太彻底的傻了,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蓦地说道:“我的儿啊,你在哪儿啊?娘可想死你了。你这个挨千刀的儿啊,你可把娘我给害苦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喊起来。
何美萱冲何武使了个眼色,悄悄地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和刘家父子,也一个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