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武一看事情不妙,赶紧给冯大奎跪了下来,苦苦地哀求说:“爹,您别打弟弟呀,这不怨弟弟,都怨我二姐呀。是我二姐先打的小花妹妹,弟弟才打二姐的。爹,求您别打弟弟了。您要打,就打我吧。”
冯花又不失时机地说:“爹,武哥说的对。是二姐先打我的,文哥才打二姐的。爹,您别打文哥了。”
冯大奎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就更加的疼痛起来。对于这两拨儿孩子,他也早就看出了何艳与何兰的态度,何兰还好点儿,关键的是何艳,一直没把自己当爹不说,要命的是她也一直没把自己和何美萱生的三个孩子当她的弟弟妹妹。对于这一点,冯大奎一直佯装不知外,还时常的劝何美萱不要往心里去。他的想法是,何艳毕竟对她的亲爹有着很深的印象,自己各方面又是这么的不尽人意,她娘又是那么地年轻漂亮,孩子有这种想法与心理,也不足为怪。再有,何艳毕竟是女孩子,又这么大了,再忍几年一嫁出去,什么事也就没有了。让他欣慰的是,何武和冯文这两个孩子到是亲密无间的犹如一个人一样。这就足够了。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却让冯大奎预感到了一种危机,一种若是不及时解决就会发生意料之外而不好收拾的局面。于是他下了决心,等何美萱她们娘儿几个从镇卫生院回来后,就开个家庭会,把这个问题圆满地解决了。
冯大奎有了这种想法,就把烧火棍仍在了一旁,慢慢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何武,含着泪说:“快起来吧何武,爹不打弟弟了。”
何武没起来,说:“您真的不打弟弟了?”
“真的。”冯大奎说的十分坚决。
“那您还怨我大姐吗?”
“不怨、不怨。你大姐也是个好孩子。”
何武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何艳,却“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回她自己的屋去了。
冯文还趴在炕上不动,仍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劲头。何武走到冯文旁边,拍了一下冯文的屁股,说:“起来吧,爹不打你了。”
冯文倔倔地说:“软骨头,谁让你替我求情了?他不是要打我吗?让他打好了,打死我,我也不会求一句的。”
冯大奎“唉”了一声,说:“冯文啊冯文,你真是个拧种啊!我是拿你没有办法了。往后,只要你把书念好了,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不管你了。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打你了。行了,别趴那儿装蒜了。”
冯文这才起来,冲冯大奎做个鬼脸儿,拉上何武上学去了。
冯大奎这才想起问冯英你娘干什么去了,冯英说完后,冯大奎一拍大腿,连说了好几个坏了坏了,而后抬腿就走。他最担心的是何美萱,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去追十多里的路,太危险了。
何美萱因为已经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所以心里再怎么急也不敢快跑况且也跑不快,但仍是脚步匆匆地往前赶。她一面为何兰的伤势着急,更为这两拨儿孩子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而忧虑。尤其是大女儿何艳,不仅对自己和冯大奎生的孩子早就产生了敌对情绪与排斥态度,更可怕的是她连冯大奎也视为异己了。好在冯大奎心胸开阔对此事不斤斤计较,否则的话,这个家庭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可是,凡事都有个极限,一旦何艳得寸进尺不定哪天激怒了冯大奎,后果将不堪设想……何美萱越想越觉得事情的严重和可怕,脚下的步子就迈的越大,恨不得立马就追上钱三婶儿她们。何美萱就这么心烦意乱且又焦急匆忙的走着,走着走着,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拌,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肚子一阵钻心的疼痛,紧接着,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便从下身流了出来。她心里一阵恐慌,知道自己被这一跤摔成流产了。她本能地向四周看了看,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她近乎绝望的大喊了一声:“天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随着一阵更加钻心的疼痛,何美萱便昏迷了过去……
冯大奎走出家门没有多远,正碰上赶着大车要卸车回家吃饭的崔二,冯大奎拦住了他,说明了情况后,崔二掉过车头,拉上冯大奎就奔了镇里的方向。
用“心急如焚”这句成语来形容冯大奎此时的心情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是身怀六个多月的妻子何美萱,二是何兰的伤势,再就是已经七十多岁的姨娘,哪样儿都揪着他的心啊。于是,他就催促崔二把马车赶的近乎于狂奔了。就这样,他们很快就远远地看见了倒在前面路上的何美萱,何美萱那件大红色的棉袄,让冯大奎的心即刻就揪了起来,一种不祥的兆头也就将他的脑海撞击的嗡嗡作响。等他们赶到何美萱的面前时,何美萱仍是处于昏迷之中。冯大奎一见从何美萱裤腿儿流出的鲜血,悲痛的抱住何美萱就哭。崔二急的冲着冯大奎就喊:“我的大奎哥哎,你就别哭了,赶快把人送到卫生院吧。把人给我,你快上车。”崔二说着就把何美萱抱了起来。
冯大奎爬上大车坐好,把何美萱揽在了怀里。崔二脱下了身上的旧皮袄盖在了何美萱的身上,对冯大奎说了声坐好,一甩手中的鞭子,就跟着大车跑了起来。
望着光着膀子跟着大车跑的崔二,冯大奎感激地对崔二说:“崔二兄弟,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对啊。”
崔二边跑边不满地说:“少****跟我扯这个,你老婆要是没事的话,请我喝一盅儿是真的。”
“那是,那是。”
冯大奎他们赶到镇卫生院,崔二抱起何美萱正往门里走时,头上缠着绷带的何兰和钱三婶儿正好从里面出来,她们一见仍在昏迷着的何美萱,钱三婶儿急的忙问是怎么了。而何兰,喊了一声娘就哇地一声哭开了,就边哭边跟着崔二往卫生院里面跑了去。钱三儿拦住了冯大奎,急火火地说:“大奎,美萱她、她到底怎么了?”
冯大奎说:“姨娘,美萱她追您娘儿俩,在半路流产了。”说完这话,他就向孙二赶了上去。
“唉!真是房漏又遇阴雨天啊。美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家可怎么是好啊!”钱三婶儿深深地叹了几口气,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经医生一阵抢救,何美萱很快就苏醒了过来。还算万幸,除去何美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外,大人一切安全无恙。医生说,只要营养跟的上,好好静养几天,病人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下午,医生给开了些药,何美萱就被接回了家。
晚上,全家吃完饭收拾完毕,何美萱把六个孩子叫到了身边,当着冯大奎和钱三婶儿的面对何艳说:“何艳,你是他们的大姐,现在也满十七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今天,娘要对你说句话。”
何艳以为娘要说她和冯文打架的事,便不以为然地说:“您说吧。”而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何美萱说:“今天咱家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令人担忧、令人后怕的事,你说,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都是、都是因为我们几个孩子不是姓一个姓。”何艳冷冷地说。
“胡说。”何美萱严肃地说:“应该是你跟何兰不注意团结而带来的后果。”
“我跟何兰不注意团结?那冯文打破了何兰的脑袋,就是注意团结了吗?”
“冯文是打破了何兰的脑袋,可是,何兰要不是先打的冯花,冯文能打何兰吗?何艳啊,你该懂事了。”何美萱真诚地对何艳说:“你们几个不是姓一个姓,这怎么了?娘,是你们每个人的亲娘,你该承认吧?”何美萱指着冯大奎说:“更何况,你们的爹,一直就把你们当成他自己的亲生儿女待呀。十多年了,你爹他骂过你们一句吗?你爹他打过你们一下吗?你们想过没有,一直挨打的是谁?是冯文呀。”何美萱接着又对何兰说:“还有你,为了一把破梳子,你就跟比你小十来岁的妹妹争?还打她?孩子,她不是别人,是你的亲妹妹呀。”
何兰撅着嘴说:“您干嘛尽说我们呀,冯文把我的头都打破了,您怎么不说他呀?偏向,您就知道偏向着他们。”
“偏向?好。”何美萱转过头对紧挨身边的冯文说:“冯文,先向你二姐赔礼道歉,完了再向你大姐赔礼道歉。”
别看冯文脾气倔强,可他特别听何美萱的话,对何美萱更是知冷知热。平时,只要是何美萱说话,哪怕他是打心里不乐意干的事,他也照着去做,是典型的孝子。虽说他不清楚何美萱流产是怎么回事,可他清楚娘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所以何美萱从卫生院一回来,他就一直守候在娘的身边。而且他任何人也没问,就擅自做主杀了家里的两只母鸡,逼着钱三婶儿给他娘炖了吃。尽管还指望着这鸡下蛋换盐换煤油,可感动的钱三婶儿还是一个劲儿地对何美萱说,冯文这孩子,是个孝子啊。现在,何美萱要他给何兰跟何艳赔礼道歉,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对何兰说:“二姐,我错了。”接着就抚摸着何兰的头说:“二姐,还疼吗?你要恨我的话,就把我的脑袋也打流血了吧。”说着就把头伸向了何兰。
何兰一把抱紧了冯文,眼泪就流了出来,哭着说:“弟弟,都是我的不好,我不该打冯花妹妹。”接着又对冯花说:“妹妹,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每天,我给你梳头,行吗?”
“行,行。二姐。”冯花抱着何兰,哭了。
冯文接着又对何艳说:“大姐,我错了。咱娘说的对,不管咱们姓什么,娘,都是咱们的亲娘。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行吗?”
何艳清楚冯文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他的报复心又特别强,他之所以这么违心的表态,完全是为了讨得娘和所有在场人的欢心。鉴于此,她也就只好顺水推舟了,于是冲冯文微微一笑,说:“行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我们都谦让一点儿,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钱三婶儿接过话茬儿说:“是这个理儿啊,往后呀,做大的,就得处处让着小的。都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何美萱说:“你们几个,只要想到都是我生的孩子,就什么都好办了,就会搞好团结了。一个家庭要是搞不好团结,这个家就混不好。”
坐在一旁的冯大奎一言不发,只顾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