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少荣谨慎地说:“可以,但你要离开这里,去哪都比在这好。”
“不,这反而让我舒服点。”叶紫萱不再看他,转身面向更广阔的风景。
林少荣提心吊胆着,生怕叶紫萱出意外。他小心地蹭着走,步步挨近叶紫萱。
叶紫萱好像没感觉到林少荣在靠近她,看着广阔的天地已经看入了神。
林少荣越发害怕,就迅速想着话题去搅乱叶紫萱负面的情绪。
“小叶,在想什么?”林少荣轻声说。
叶紫萱犹豫着说:“想了很多,很多……”
“小叶,你站在那不安全,不如,到我这来吧。”林少荣已经伸出手,做好帮扶她的准备。
叶紫萱摇头:“我哪也不想去。”
“但你,不能总站在这呀!”
“我不是不想去,而是,没地方去。”
“你是说,没地方住吗?”
叶紫萱又摇头:“不是,我觉得我的心没地方住。”
“你的心?”
“林总,如果换作是你,你该怎么办?”
林少荣难住了,这种问题不好回答,但他知道首要解决的是什么,便说:“换作我的话,我会先找个安全地方,把自己包裹起来,大哭一场。”
这句话,却让叶紫萱有了触动,她竟然转过身,面朝林少荣这边,闪动着惊奇的目光,扫视他的眼眸,仿佛要从他脸上寻找答案。
“哭一场?”叶紫萱喃喃细语着。
“哭,不是很好的抒发途径吗?”
叶紫萱思索着低下头。
林少荣继续说:“先让自己放松一下,缓解压力,这比什么都重要。你心情好了,自然能想到许多解决的办法。”
叶紫萱仍在思索,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
“小叶,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林少荣边说,边慢慢靠近她。
叶紫萱自言自语道:“我的事,能有什么办法呢?”
“会有办法的,总能解决的。”林少荣又缓慢靠近了两步,没让叶紫萱察觉出来。
叶紫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听进多少话。她总在想自己错在哪了,为什么老天给她安排那么多的磨难,叫她活生生地痛苦着。
“我该怎么办呢?”叶紫萱在自问,也是向上天发问。
看着叶紫萱难过的模样,林少荣也动了恻隐之心,把先前对她的排斥完全排除了。他现在只想救人,要把叶紫萱拉到自己身边。
“小叶,我们好好谈谈如何?”林少荣又大胆迈出两步。
叶紫萱感觉对方有意靠近自己,就向后退两步,还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终于伤心地落泪了。
林少荣很担心她的情绪,不敢逼近,也不敢说刺激她的话,僵在原地,敏思苦想着办法。
“小叶,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别把苦闷都憋在心里。”
然而,叶紫萱突然抬起头,正视着林少荣,大声说:“可我不想下去,不想见那些人,我好怕,好害怕,我不去……”她掩面哭起来。
林少荣也迅速想办法,说:“好,我们不见其他人,就我们俩,好吗?”
可叶紫萱仍摇头:“不,不可以!我只能一个人呆着。”
“为什么?”
“只有我自己,才会觉得安全,不必再有烦恼。”
“你真这样认为?”
“我想是的。我不知该怎么做,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让自己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失忆的人,把所有痛苦都忘却了,麻烦再也不会找上他们了。”
“可若那样,连喜悦的事、幸福的事都一起忘记了,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叶紫萱忽然望着林少荣,见他显出一丝哀伤,便心疼起来。
林少荣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不是失忆人,你不会了解失忆的人的痛苦。”
叶紫萱惊讶地看着他,竟脱口说出:“难道,你了解失忆?”
林少荣沉了沉,说:“是的,我不瞒你,其实我自己,就失忆了。”
叶紫萱颤抖地仰望林少荣,半年以前的一幕幕场景又浮现在她眼前了。
“小叶,你是不会理解失忆的人有多痛苦。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往何处去;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父母和其他社会关系,更恐怖的是,不记得曾经的感情了,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有过怎样的情感,甚至连恋爱的对象都忘了,统统都没了。那种滋味才叫做生不如死。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别人的口中得知的,而他们所说的自己又没法去验证,只能被动接受,很煎熬的。因为,自己根本无法知晓自己是谁,永远在找寻一个答案‘我是谁’?”
叶紫萱含泪望着林少荣,听了这番话,心里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她深情地问道:
“林少荣,你真忘了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林少荣无奈地点点头:“是啊,都不记得了,我真希望能记起以前。那样,我才能真正了解我自己。”
叶紫萱悲苦地痛哭流涕,她已能感受到林少荣身上的痛,恨不能去代他受这种罪。她多想当面告诉他所有,可是,再怎么解释,林少荣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种感情了。尽管,叶紫萱还保留着那份浓烈的爱意,然而林少荣心里,已经没有叶紫萱的影子了。
想起这些,叶紫萱无法不悲怀,只感觉老天太残忍,面对心爱的人却不能相认,把人折磨得撕心裂肺。
她痛哭不止,无法释怀,就希望能出现奇迹,让林少荣一瞬间想起所有的事,好让他抱一抱伤心欲绝的自己,否则,她真不知还有什么动力等下去,还有多少耐心,需要多少隐忍来等下去?她怕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就想痛快地结束一切,结束所有的痛苦。
林少荣见叶紫萱哭得那么悲凉,那么伤心,也跟着受了传染,感到鼻头泛酸,想掉眼泪。
但他知道自己是男人,不可轻易落泪,就把伤痛深埋于心,转而去安慰叶紫萱。
“小叶,别太难过,所有的不幸,我相信总会过去的。我这个失忆的人都没放弃,你一个健全的人就更不该放弃。”
叶紫萱渐渐止住哭泣,仰望着林少荣,此刻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她想说的。
林少荣被叶紫萱深情的眼神给震慑到了,他读出她眼中的含义了,顿感惊奇。同时,他也不解了,想不通叶紫萱为什么对自己有这种情愫,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仿佛感到她对自己有意思。
叶紫萱一直忘情地看着林少荣,直到把他看得不知所措,才意识到自己有失态的举动。她立马收回目光,看向地面,心也砰砰直跳,不知该怎么做了。
此刻,林少荣倒主动起来,说道:“小叶,跟我下去吧,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叶紫萱点头答应,就迈步缓缓走向林少荣。
可突然,一阵旋风刮过,把周边的尘土席卷起来。一粒沙吹进了叶紫萱的眼睛里,让她顿感疼痛。叶紫萱紧闭上眼,失去了方位感,结果身体向外倾斜了。
她分不清方向了,走错了路,直向天台边缘走去。
林少荣一见不妙,立即伸手去抓叶紫萱的手腕,把她向里拉。结果用力过猛,叶紫萱一下子就扑到林少荣怀里,甚至把他都扑倒在地上了。
可叶紫萱的眼睛仍然疼痛,发出细微的低吟声,引起林少荣的重视了。
他赶忙自己起来,检查叶紫萱的眼睛,并小心翼翼地搂着叶紫萱的身体,为她清理眼中的沙子。
“先别动,我帮你把沙子吹出来。”林少荣温柔地说。
他一只胳膊托着叶紫萱的头,另只手轻轻翻开她的上眼皮,小小的吹了口气,并让她自己感觉一下眼睛里是否还有沙子。
叶紫萱转动了一下眼球,还是觉得很磨眼皮,酸疼得直流眼泪。
林少荣又如刚才一般,靠近叶紫萱的脸颊,轻轻翻动她的眼皮,小心翼翼地吹走沙子。
但由于靠得太近,林少荣的嘴唇不小心碰到叶紫萱眼睛的上方,顿时让两个人都触动了一把,仿佛被电到一样,使两个人都心魂乱颤。
叶紫萱为掩饰尴尬,马上用手揉眼睛,不断眨眼,感觉一下是否还有问题。
林少荣则仔细观察她的状况,确认没问题了才放心了。
“眼睛还疼吗?”林少荣温柔地说。
叶紫萱羞涩地缓缓点头,并轻柔地说:“不疼了,已经好了。”
“那就好。”说着,林少荣就伸手把叶紫萱从地上扶起来,然后领着她下天台。
走到楼梯时,叶紫萱自动把手从林少荣手里收回去,微低着头,显得很难为情。
林少荣也感觉到尴尬了,缓了缓,说:“哦,下去先喝点东西吧,压压惊。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他看了叶紫萱一眼,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先行下楼,去咖啡屋。
两个人低调地避开众人眼目,一起来到离公司不远的咖啡屋。这个时间点人少,大多都在上班,倒给他们俩腾出一定的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