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奇天云怎么想不到的是,那突然间照亮了陨石四周,以及上方的夜空的银芒,并非是来自悬在半空的“明珠”,而是被陨石所返照的,然而这团银芒显然与“明珠”所发出的光束颇有些不同。
这两种光虽然交织在一起,但却很容易便能区分开来,“明珠”所发出的光芒给人一种圆润柔和的感觉,而陨石上返照的光芒则给人一种异常冰冷的感觉。单独看这两种光芒几乎全然一致,然而一起对比一下,差别便很明显了。
奇天云还没想明白这两种光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倒是先注意到陨石上返照的光芒并不是来自于表面,而是陨石内部。自从竖立于其中的剑被拔出来后,陨石上便留下了龟裂的纹路,以及裂纹相会处的中心位置的一个狭窄而幽深的洞,银芒便是从中射出的。
陨石表面上返照的光芒都是向四面发散的,绝不会笔直地射向上方,如果那个裂口处里面跟陨石的其它部位是完全一样的话,那就绝不会有这种现象,也就是说这束冰冷的寒光是被里面的什么东西返照的,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奇天云忍不住又往前走上几步,想看个究竟,他走到陨石旁,环绕了一周,终于找到了立足点,忙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身子附在光滑的陨石表面,费劲力气才爬了上去。
他在陨石上慢慢站起来,踩着脚下的裂缝,一步步走到中心的洞口处,凑过去一瞧,寒光不断地从中激射而出,挡住了他窥探的目光,眼前所见除了比起普通兵器上的寒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光芒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移开目光,揉揉被刺痛的眼睛,正当他打算再去看看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一阵拖长的古怪的声音:“你——又来了——?”
这古怪的声音他只听过一次,虽然一直以来几乎都已经淡忘了,然而再次听到却还是那么熟悉,仿佛已听过千百遍似的。
奇天云猛然抬头望向天空中悬着的“明珠”,此时上面开启的那道口子已渐渐收拢了,圆润似宝珠的光芒也渐渐消失了,陨石中返照的光芒跟着也都不见了。“明珠”上的光芒虽然还未熄灭,但若没有抬头向它看的话,也根本不会发觉。
他镇定地望着“明珠”,朗声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第二个问题了?”
那古怪的声音又响起了:“假如——你有——足够的——时间——会告诉——你的——可是你没有——”
他有些疑惑地道:“你说的足够的时间到底是多久?验证第二个问题到底需要多久?”
那古怪的声音回道:“取出——第一件东西——需要等待——近百年——而取出——第二件东西——则需要等待更长的时间——长到——更远远超过——你的寿命——超过你能理解的——极限——”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里面是什么?验证第二个问题比验证第一个问题还要难吗?”
古怪的声音并不回答,却道:“只有——第二件东西——取出之后——第二个问题——才有可能——得到解答——而你现在——却连——第一个问题——都没——解答出来——”
心中一惊,想起“明珠”曾经说过的第一个要验证的问题是,找到一个能驾御天外之剑的人,便质疑道:“当年你们不是说我已经做到了吗?”
古怪的声音回道:“你——只是——初步做到了——还没有——完全——做到——你能——完全——驾御——它吗?”
“这……”他愣住了,眼下当然还是不能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整日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便有些灰心地道,“那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到呢?”
哪知那古怪的声音却道:“这要问你——自己——没人能帮你——难道——你已忘了——你是如何——取得它的——没人告诉过你——该如何开始——自然也没有人——能告诉你——如何继续——一切都在你的——心念之间——无需忧虑——你自己——发现的——只能靠你自己解决——”
他呆在那儿,默不作声,他发现一味去探究玄奥之事,最终总是得不到任何解答,只能将他引向一片虚无的境地,假若经过长时间的冥想真地得到了某种答案的话,恐怕到那时他已连探究的答案本身的意义都全然不知道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孕育着所有,却又给不了他任何想要的东西的虚无。
既然这样,又有何探究下去的必要呢?还不如浅尝辄止,将这些未了之谜搁置一旁,不去理它,这样,到将来总会有不再为此烦恼的时候吧?
眼睛一转,发现星辰已升起了许多,突然想起那夜做过的梦来,随即问道:“天外来客!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明珠”悬停在空中,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射出了一道光束。奇天云本来是绝然感觉不到它转动了,只是见光束正对着夜空,几乎与刚才的那一束光方向截然相反,这才知道的。
光束似乎投向遥不可及的天空的尽头,并没有指向哪颗星辰。但奇天云仿佛随着那束光前进的方向一直往前寻找着天边的某个角落,他已将自己给忘却了,只当自己是一束无限延伸的光,一颗天边划过的星辰……
也不知望着天空有多久了,当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脖子酸疼不已,而“明珠”早已不在空中了,至于是何时消失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自己发现的自己解决?一想起这句话,一种宿命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怎么也抹不去。他在陨石上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小腿,头靠在膝盖上,目光却又转向满天的星辰。
空荡荡的山上只有他一个人了,陪伴着他的只有身下的陨石以及陨石中从未谋面的,一件比天外之剑还要神秘的东西。
此时,山上的风很是细腻柔和,或许这只是对他而言是这样的。但是山庄里的寒风依旧在吹,从山脚到山顶的这段路依然是寒风刮得最厉害的地方。
展随空在山庄外面站了一夜都没离去,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奇天云或许已经冻得像石头那样僵硬了,但是展随空还是不死心,没见他出来,便总觉得还有一线希望。在焦急等待的时候,他曾试着冲进去几次,但每次都是在往里跑进几步之内便又冲了出来,他曾数过,跑得最长的是八步。
每次从里面冲出来,都要哆嗦一阵子,全力运功,才不会被寒气侵入体内。站在一旁的鹿儿见他进进出出有好几次了,却始终都冲不进去,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什么,在夜深之后,困意直涌了上来,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睡觉,睡着睡着便卧倒在地,呼呼得睡着了。
不知不觉地,一整个晚上便过去了大半,展随空还是像先前那样,在外面踱着步子,每走一圈便往里瞧一眼,来来回回不知有多少趟了,后来自己都觉得有些麻木了,便干脆站在那儿,闭着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黎明时分,天边已露出一片鱼肚白了。展随空猛地睁开眼睛,这才恍觉一晚上便就这样过去了,转身望往身后,寒风还是在刮,奇天云还是没出来。
奇天云坐在陨石上睡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时才醒来,很难得的是这一晚上什么梦都没做,睡得很是香甜。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陨石中央深陷的凹洞,微微叹了一声,便站起身来,走到陨石边缘,慢慢蹲下去,伸长两条腿贴近陨石表面缓缓下移,而后整个身躯也都紧贴着光滑的表面,轻快地往下滑落,稳稳地着地了。
往前走出不远时,脚下忽然踩到什么硬东西,便停下来,蹲在地上,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仔细比对一下,发现这石头跟陨石的色泽、质感等几乎全然一样,可以断定是陨石上落下的碎片,这才想起铸剑师撺掇着西门伞来此,就是为了取一块陨石碎片拿回去铸剑,但是却又失望而回。
既然进了山庄,费尽千辛万苦走到山顶,也不能白来一趟,总该带点什么东西走才是,就把它当作意外的收获带回去送给铸剑师吧。他站起身来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陨石碎片,便收了起来,大步往山下走去。
展随空眼见着四周越来越亮了,怅然地叹了一声,心中暗笑自己怎么总是会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摇摇头,走过去拍醒了鹿儿,牵着他的手准备离开此地。临走前忍不住又往回望了一眼,借着熹微的晨光,山庄里面的景致依稀可见,地上的尘土不时被风刮得满天翻滚,没留下任何的脚印,包括他自己的,奇天云的身影依旧迟迟不见出来。
展随空在心中默念道:奇兄,你在此安息吧,以后每年的今日我都会来此祭拜你的,你的恩情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如同了却了一桩心愿一般,转身走了。鹿儿还在一旁埋怨着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早知道就在家里呆着就好了。
展随空没好气地轻拍了下他脑门道:“谁叫你自己跟来的,你——”说到这儿便忽然打住了,耳旁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忙站住了,仔细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一串“沙沙——”声再次传入耳内,好像是谁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越来越近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跟踪他的人,或是想到山庄外面来瞧一眼的武林豪客们,但是山庄外面都仔细瞧了一遍,却什么也没看到,既然这样便只可能是从山庄里面传出来的,便猛然回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