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俞头知道自己小孙子一点也不笨,自己和大俞头都是按照祖训三岁就学习家传棍法的,那时自己对这棍法的理解程度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宝贝小孙子。对于这家传棍法的秘密,老俞头深深地埋在自己心底,他知道自己勉强能使出个花架子外,只能感受到一丝气感,并没能领悟精髓,和先祖描述的有天地差别,而大俞头就更不济了,至于大孙子二孙子,只能让他们进城学点手艺不抱一点指望了……
“榆木头”不负老俞头所望,不仅家传的棍法只一年光景就像模像样,还真练出了一丝气感,而且在蒯先生的三个正式学生中,“榆木头”最得蒯先生的喜爱。倒不是因为四岁多的俞志远力气最大,六岁大的崇仁也远不如他,而是“榆木脑袋”很会用脑子,用蒯先生的话讲“不愧志远这个好名字”,这可让老俞头得意万分。而每每回想起宝贝小孙子出生,自家媳妇竟然梦到的金龙附身,那更证明了小孙子今后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三个小孩子都很有特点:崇仁比崇义和“榆木头”大差不多两岁,又是村长的儿子,从小就不贪玩像个懂事的小大人似的,凡事都一本正经,规规矩矩,每作表率,无论练功还是读书,都一板一眼,依稀看得到其父李守仁的影子;崇义则单纯得多,平常没事就和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打闹嬉戏,刚认识的小伙伴没多久就能形影不离,也倒是有点像其父李守义的,不过可能从小听说祖父李大义被坏人害死的缘故,一点儿大就格外疾恶如仇,不仅游戏中从不扮坏人,就是打个蚊子苍蝇都要重重地拍扁;而“榆木头”就向来随随便便,读书练功认真却不死板,甚至经常提出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蒯先生的课堂上几乎全是俞志远一个人提的问题。
山村生活也是丰富多彩的,四五岁的小孩子能玩的也不少,除了最平常的追逐打闹捉迷藏外,采野果,吊虾子,尤其是跟着铁锤去村外抓山鸡山雀。当然了,最开心的还是莫过于过大年时吃糖果糯米蒸糕和骑大牯牛过河了。
大前年全村采购煤饼准备过冬时,一头壮实的大牯牛拉着装满煤饼的大板车一趟趟给村里家家户户送,那时下着大雪还结了冰的土路特别难走,单是人走路都得要在鞋子上绑稻草小心翼翼的才行,更别说还拉着满满一大车煤饼的大牯牛了。就在刚将最后一车煤饼送完,被赶车的催急了大牯牛前脚一滑,大板车摔坏不说,大牯牛一条前腿也受了伤,尽管那个江姓煤老板挥舞鞭子狠狠地抽,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更走不了了。
最后,村长做主由东临湖村按市价买下大牯牛,交给铁柱照看,才将那个闹腾不停的江姓胖子打发走。在铁柱的精心照顾下,大牯牛恢复得很快,从此牯牛和“铁牛”如同兄弟般几乎形影不离。
小孩子们都很喜欢骑大牯牛过河,特别是涨水的时候,人过不了但大牯牛却可以趟水过去。骑牛到河中心的时候,水几乎快淹到大牯牛下巴,随着河水一高一低,牛鼻子一进水,大牯牛就会抬起头来左右摇晃一下,“哞”的一声把水都喷出来。因为大牯牛会抬头,骑在牛背上的人会后仰,所以必须抱紧牛脖子才不会摔下来。
除了胆小的裁缝家孙女外,小孩子们都特别喜欢骑牛,尤其是“榆木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有“榆木头”大牯牛才会主动低下身来,其余的小孩子必须“大铁牛”在一旁拍拍其弯弯的犄角,大牯牛才会慢慢低下身子……
在村里开河修堤的时候,“大铁牛”特别照顾他的大牯牛兄弟,只要大牯牛干两天,“大铁牛”就会自己主动顶上让大牯牛兄弟休息一天。而只要“榆木头”有空,就会带着大牯牛去村外一棵野枣树附近的草地吃草。就像村上老人们所说牛是通人性的,也许大牯牛感觉得到“大铁牛”和“榆木头”对它特别好,也才对这两人格外亲近。
一天“榆木头”放牛,发现那棵粗壮而高大的枣树居然被大风刮倒了,零乱的树枝散乱在草地上,村民们正提着斧,握着锯把树干树枝砍成锯成一段一段去卖钱。“榆木头”走上前,看到原先自己熟悉的高大枣树只剩下一个粗矮的树桩子,上面密密麻麻着一个个圈圈,多得都数不清有多少个。一种异样却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感觉特别不好受,之前听蒯师傅讲过什么生死轮回但当时模模糊糊的没什么感觉,现在虽然也还是不太明白,但“榆木头”却是清楚知道树桩上圈圈代表的意义。如今看着眼前满是圈圈的大树桩,又想起以前在大枣树下玩耍嬉戏的情景,才四岁多大的“榆木头”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靠着壮实的大牯牛稳了稳,学着“大铁牛”摸了摸那弯弯的犄角,大牯牛像是也明白什么似的“哞”地长叫了一声,并也用犄角轻轻蹭了蹭“榆木头”的小手……
当“榆木头”回到家的时候,老俞头惊奇地发现:自己宝贝小孙子居然让大牯牛拖了个大树桩回来——那不是村长要求挖出来和树干一起运到镇上卖掉的枣树桩子吗?自己宝贝小孙子居然与铁柱那傻大个子一样,和头大水牛异常亲近,现在还拖了个树桩子回来傻样儿地数着大树桩上的圈圈,时而叹息时而发呆出神……老俞头真有点搞不懂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小孙子在学习家传棍法上有天赋,还时常被蒯先生称赞,就绝对不可能真是“榆木头”,而应该是先祖所说的“身具慧根”福缘深厚之人吧。